林学涛低头看去时，只见芬姐怀里抱着林学涛的一只脚，埋头耐心细致地擦拭着，手里打了油的布条飞速地来来回回，胸口大敞四开的宽松领口子……

林学涛脸上泛起一丝尴尬，下意识地转过脸去。瞅瞅四下，还有不少跟芬姐一样穿着打扮的妇女和客人们正一边服务一边热乎地聊着天。人人神情都很是自然平静，一点儿也没觉得有啥不妥的。

不觉间耳边传一阵娃娃的咿呀声，林学涛扭头一看，芬姐旁边这会儿站了一个约莫两三岁的男娃，手里拿着刚刚从店里买来的糖果，正缠着芬姐哭闹，让给剥外头的塑料纸。

“妈妈有事儿哩！等会儿啊，宝贝儿！”

啾地一声清脆的声音，芬姐张嘴在娃娃身上大大地亲了一口，显得疼爱之极。

打量之下，眼前的小男娃儿着实让林学涛觉得有些吃惊。这娃全身上下穿得干净光鲜，小脸儿也是白嫩通红，就连头发也洗得乌黑油光，一尘不染，真是一丁点儿也看不出乡下娃娃的样子，跟他蹲他旁边，身上沾了不少黑乎乎油腻腻鞋油的芬姐和周围的环境比起来，显得格外的不协调。

“这娃娃是……”

林学涛好奇地指着漂亮的娃娃问。

“我儿子，龙龙。”

芬姐爽朗地答。

“噢，都这么大了呀！”

林学涛回想了起来，不禁感慨地叹道。当初跟马如龙在派出所要人的时候，芬姐还大着肚子没生呢，一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

看得出来，芬姐和二柱多么喜爱眼前这个历经困难好容易盼来的儿子，几乎把所有的心血都花在了龙龙身上，宁可自己省吃俭用，也要把龙龙从小打扮得跟城里孩子没有两样。

只是，看着脚下正在无忧无虑欢乐打闹嬉戏的母子，林学涛的心情却是难以平复下来，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法平静地享受芬姐的服务了。就把脚从芬姐手里抽了回来，说：“芬姐可以了哩！我该回去了！”

“回啥回！不急，既然在县里遇上了，说啥也得去家里坐坐，吃个饭么！对了，金凤刚刚放暑假，在县城找了个家教辅导的事儿，你俩也好久没见了，正好聚聚。”

林学涛心中怦然一动，芬姐的这个理由，倒着实让他生出些许犹豫。

他想见金凤，这是真心实意的。

因为林学涛来了，芬姐早早地收了摊，抱上龙龙，特意去菜市场买了些好菜，带着林学涛朝着自家的出租房方向走去，两人边走边聊。

“对了芬姐，金凤现在还在上学么？我上回见她还是在职中那会儿呢！”

林学涛回忆起过往跟金凤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不禁好奇地问。

“刚上大一，学校在省城，远着呢，哎，我当初就说呀，一个丫头家，跑那远念那么多书有啥用！尽花钱。可金凤说她自个儿挣生活费，还要拿奖学金，不花家里的钱，涛子你说……”

芬姐自顾地边走边说，忽然发现旁边没人了，一转身，看见林学涛不知啥时候愣在原地，脸上满是惊喜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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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凤考上大学啦？咱村第一个女大学生呢！这事儿，我咋都不知道！”

林学涛追了上来，急切地问芬姐。

芬姐皱着眉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支吾：“本来二柱是想热热闹闹办酒席的，可是我觉得一个女娃儿，风光也不风光杨家么！再说金凤她自个儿也不同意，说办酒席得花不少钱，还说不想为念书的事儿接受亲戚街坊们的接济，所以就……”

林学涛听了，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金凤真是个要强懂事的好姑娘！芬姐，你有这么好的丫头，可不得好好珍惜呢！”

芬姐听了，有些难为情地点点头，也幽幽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冲林学涛若有所思地说：“涛子，既然话说到这儿了，嫂子也不妨跟你说说心里话。我知道金凤这孩子聪明懂事，可毕竟也是女人家么！咱辛庄是个农村山沟沟，女娃儿迟早不还得嫁汉生娃过日子么，要念那么多年书，到底不是耽误了！咱村里跟金凤同岁的丫头，有些都已经生娃了哩！我跟二柱没想过要咱金凤高攀啥富贵人家。涛子，嫂子不怕丑说句，真希望你能娶了金凤，是因为嫂子知道你是个好人！也疼金凤，她也喜欢你。哎！只可惜……”

芬姐说到这儿，神色间不无伤感。

“怪就怪凤儿没那福分！都是命。”

芬姐的一番话，在林学涛的心里惊起阵阵波澜，一时不禁有些酸酸的。

跟着芬姐拐过几条狭窄的胡同，最后在一处老旧低矮的旧砖房区域，两人停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