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去去的街头

我们裹紧厚厚的行装

生怕一不小心的寒流

刺穿伪作的高雅

下雪了，高原的冬天显得分外妖饶，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不刮风的雪天最美丽，这些调皮的精灵在天空轻轻飘扬着，或落在树枝上，或落在草丛中，或钻进你的脖子里。我喜欢这漫无边际的大片大片的雪花，如同温柔的天使一样，让你感觉世界是那么的温馨。而那种细碎的雪却让人提不起任何精神，尤其是随风而来，那就一个“冷”字。

我走在雪中，今天下得正是那种细碎的雪，随着风不停地打在我的脸上，让人刺骨的疼。我不由想起“柳絮迎风起”的典故，大粗都认为柳道韫那个形容雪花是“莫如空中撒盐”的哥哥是蠢才，可那天下得到底是什么样的雪呢？历史上没有留下证据，也没有人去考证。如果下的正是细碎的雪渣呢？难道如盐不比如柳絮更贴切？

或许这就是人的本性！为了追求美，宁愿牺牲真相。“三九四九，冻死个老狗”。这几天气温降到极限了，冻得就连一向不怕冷的我也不得不在保暖内衣上添了件毛衣，还穿着厚厚的警用大衣。

下午文娜打电话，很神秘地说有重要的事晚上想和我商议，我问啥事？她说保密。这下可吊足了胃口，我下班后就冒着风雪径直去她屋里。

“李小枫终于要结婚了！”一进门，文娜就冲上来抱着我又蹦又跳，开心得如小孩一般，仿佛自己马上要做新娘了。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我也笑了，从心底里开心。

李小枫是文娜的闺蜜，那个和她一道出来闯江湖的女孩。关于她的故事，文娜给我讲过好多，“我是她的影子，她是我的魂！”文娜这么比喻着她们的关系。

而关于李小枫最隐秘的故事，可能也就文娜一个人知道。那是一次李小枫喝醉时告诉她的，并再三让文娜发誓，如果把她的秘密说出去，就不得好死。文娜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头发誓，坚决不说出去，李小枫才告诉她小时候从一个好学生成为一个坏学生的故事。而作为回报，文娜也把自己第一次出门受人欺负的故事告诉了她。因为彼此掌握了雪藏的秘密，她俩走得更近了，近得只差不是好基友了！

“李小枫是个苦命的孩子！”文娜总给这么给我讲，完全忘记了她自己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她仅比文娜大一岁，但完全有大姐大的作风，一块出去的三个人保持着铁三角关系。刘文钰是唯一的男的，但年纪太小，除非遇到打打杀杀的场合冲在第一线外，往往都是听李小枫的。“李姐是我们的老大！”文娜和刘文钰都这么说，也很尊重她。但李小枫的秘密是不告诉刘文钰的，毕竟他是男的。

李小枫是属于那种典型的留守儿童，七岁时父母带着三岁的弟弟到外地打工了，家里就留下她和爷爷奶奶生活。八岁才上的小学，和文娜一个班，两家离的也比较近，没入学前就在一块玩着泥巴。在农村，谁家人手多就比较厉害，谁家人丁稀少就难免受欺负。而李小枫家则属于单门单户，爷爷是六十年代逃荒来到村里的，做了上门女婿。奶奶是村里地主家的女儿，可惜老地主辛苦了一辈子，不仅劳动全果全给革命了，自己也生了六个女儿，没有一个继承人，便把希望寄托在小枫的爷爷头上。

不知是奶奶的地不肥，也不知是爷爷的犁不好，还是老地主一生做的孽太多。反正，爷爷和奶奶俩口子辛苦了一辈子，也没生出个一儿半女来。父亲是爷爷四十多岁时抱来的亲戚家的孩子。

不是亲生的不连心。虽然爷爷奶奶对父亲很好，但父亲和他们还是总保持着一层隔膜。

小枫七岁时，父母合出门打工去了。爷爷快七十岁了，属于那种打肿了脸不吭声、吐了唾沫自己擦的人，年轻时过度劳动，老了落下一身病，老是弯着个腰，不停地咳嗽着。奶奶比爷爷小五岁，身体还硬朗着，属于典型的农村贤惠妇女。

跟着两个老人，李小枫日子倒也过得很舒服，反正回家啥都不用操心，除了写作业就是玩。她虽然调皮，但学习成绩倒不错，只要老师讲过的，她听一遍就能牢牢记住，不像有些同学一样，老师讲了千百遍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小枫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就是学坏了！”所有知道她的老师都这么评价着。并把她作为反面典型来教育自己的学生：“你们千万不要学那个李小枫，成天跟着外面那些混混，多好的孩子最后成了个女流氓！”

李小枫，坏女孩，是村里女孩子引以为戒典范！名声如同一个石磨，压在你的头上，让你永远低着头，除非你用自己去敲碎。而这一切来源于十岁那，来源于村里那个所谓的三爷。

三爷姓马，是一个很严肃的老头，恶名远扬。快六十的人了，独自和瘫痪在床的老伴住在小枫家隔壁。成天板着个脸，好像谁都欠他钱似的。农村普遍结婚早，他的两个闺女都嫁到外地了，唯一的儿子分家另坐了。

三爷人坏却勤快，地头家里都是一把好手，家庭条件也不错。但三爷脾气大，他的话就是圣旨，谁敢不听就火冒三丈，动不动玩命的架势。儿子从小让他给打怕了，说东不敢往西，指鸡不敢看狗。

儿子结婚后三爷还是老样子，天天对着儿子儿媳发号施令，弄得儿媳妇很不开心。儿媳妇是外人，也是个很泼辣的女人，最瞧不起他这副霸王样。

儿媳妇开始还忍受着，第二年就不干了，因为一件事和三爷闹了个天翻地覆鬼上墙！

事情其实很简单，无非是小俩口早上没早早起床，三爷到田里干完活回来吃不到一口热饭，便站在院子里指桑骂槐半天，骂儿媳妇是有人生没人教，不懂得三纲五常妇道家规的。话说得很难听，儿子悄悄不敢出声，儿媳妇接上话茬了，骂三爷是个老东西，狗一般吵得家里没有个安生的日子。

三爷这下不干了，一脚踹开门就冲进去要打儿媳妇。儿子吓得躲在门后面不敢出面，儿媳妇坐在被窝里哄着两个月大的孩子。三爷找不到趁手的家伙，就捡了一双破鞋朝儿媳妇扔了过去。儿媳妇年轻闪得快，鞋子没打到她，撞在墙上弹回来打在孩子头上，打得出了鼻血，吓得孩子哇哇大哭。

儿媳妇一看孩子出血了，那种压在心底的母性一下子爆发力了，也不管你是公公不是公公了，冲下来就玩命。

于是屋里热闹了。三爷没想到会闹这么一出，思想上还没反应过来，被儿媳妇扑到怀里又撕又咬又哭又骂的，一张老脸给抓成了洋芋丝！

三爷这次名声大损！虽然他也把儿媳妇打了好几个耳光，踢了好几脚，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但毕竟当公公的让儿媳妇给打了，这是村里开天劈地头一回。人要脸树要皮啊！三爷整整一个多月没敢出门，天天蹲在屋里抽烟。

三爷是村霸级人物，欺男霸女、吃喝嫖赌的事没少干过，谁敢说他半个不字？这次面子栽大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是让别人收拾了，他有可能会提着菜刀去玩命，闹个没完没了。但这次遇到的是儿媳妇，再厉害的人到了儿女头上照样有劲使不得。儿媳妇不闹事就已经是菩萨保佑、谢天谢地了！

但儿媳妇早看不惯这个公公多时了，虽说左邻右舍的劝了好多次，不和三爷再锣对锣、鼓对鼓干架，但成天拉着个脸，一见三爷就摔桌子扔板凳的找茬子，说“有本事弄死我”！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向三爷挑战啊！威风一世的三爷当然没有弄死儿媳妇的勇气，只能惹不起了躲得起！

儿媳妇是舍得一身祸，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架势！三爷充其量也就是个村霸，而且老了，没有当面再叫板的胆量了！

日子没法过下去了，只能分房另坐了。不分也不行了，村干部做了几次思想工作，拿出瘫痪在床的老母亲让儿子儿媳妇再想一想，儿媳妇却把话说的死死的：“婆婆倒是个好人，瘫痪了可以接过去养，反正就是不跟这老驴过！”三爷也一口一声说和这样的婆娘住一个屋檐下自己活着都感到耻辱。

没办法，那就分家吧！老院子自然是三爷的，儿子和儿媳妇第二年重新盖了三间房子搬了出去。

自此，三爷整个人精神倒了。原来每天挺得直直的腰也弯了下去，以前见到看不惯的人动不动当面教训一番，现在见谁都低眼看一下不悄悄离开。找不到别人使威风了，便把一腔怒火动不动撒在可怜的老伴身上？有好事者说好几次走过他们屋后时，听到三爷的打骂声和老伴的求饶声！

因为两家是隔壁，小枫小时候免不了经常去三爷家玩。长大点后有时也会去借个东西什么的？

小枫从小就长得很机灵漂亮，三爷对她特好，有了好吃的就给她，把她当孙女一样看待。所以小枫不怕他，也时常和他开玩笑。

而小枫做梦也没想到三爷会对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