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1 / 2)

 我能躲得过猎人的子弹

却躲不开世人的眼神

我在丛林中惶乱地奔跑着

任凭鲜血打湿我的翅膀

我终于决定去看黄得芝,已经一个多月了,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还在戒毒所?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听过多文娜的故事后,我有一个强烈的愿望,就是想找找黄得芝,鼓舞鼓舞他,让颓废的他鼓起生活的勇气。文娜作为一个弱女子,经历了这么多,依然坚强地活着,那承受了多大的心理、生理压力啊!黄得芝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不应该自暴自弃、自艾自怨,在痛苦中走过短暂的一生。

死是什么?睡眠的亲兄弟。一睁眼一闭眼,一天就过去了。一闭眼不睁眼,一生就过去了。

打电话联系戒毒所,得知黄得芝已经被他父亲前几天带走了。老人恨儿子不争气,又心疼儿子,说是一定要让他在家里好好戒毒。我打通电话后,先是黄得芝的父亲说话,后来黄得芝接了电话,我说我不是采访他,也不是追究他吸毒的事,而是说想和他聊聊天,因为自己的一个朋友也得了病,想和他了解些这病的有关信息,好给朋友做工作。

在电话里沟通了半天,黄得芝沉默了几分钟,然后说:你来吧?就怕你不敢!

没有什么不敢的!我和文娜已经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对于艾滋病虽然还有一定的恐惧心理,但也慢慢习以为常了。至于说害怕吸毒人员,那更谈不上了,我们天天和罪犯打交道,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下班后吃过饭,我在市场上购买了一些水果,便径直去黄得芝家。

这是一个已经有些年头的小区,几幢多层静静地屹立着,墙体上的红砖落满了灰尘,不知是黄得芝父亲原单位分配的住房还是后面购买的二手房,反正住这房子的人一定条件不太富裕。

我敲开402家门时,一个头发华白的老人探出头,冷漠地上下看了我一眼,问我找谁?我说我是下午打电话的小王,来和黄得芝聊天。老头脸上露出微笑,热情地把我让到屋里,边让边说:“感谢啊!现在谁都知道他是个吸大烟的,亲戚朋友不上门,邻居见了绕着走!你来好好开导开导,我说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了!”又说:“哎,这孩子从小就听话、懂事,没想到几年大学念完后反而成这样了,造孽啊!我也不知道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事,养了这么个孽障!”

看得出这是黄得芝的父亲,我笑着说叔叔不要难过,每个人都有预料不到的事,我们尽力而为吧!

黄得芝的父亲将我引到客厅,我听到靠阴面的一间卧室里传来“丁丁当当”的声音,不时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叫骂声、野兽般的咆哮声、绝望的哭泣声。听得出那是黄得芝的声音。

“这孩子毒瘾犯了,就这样子!不过快过去了,一会你就可以和他见面了!”黄得芝的父亲苦笑着对我说。

“每次毒瘾发作前,我们就把他关在这个卧室里,他妈妈受不了,就到外面转,我在家里守着他!要是其他人,我都不让进家门的!”老人一边说一边给我倒茶,一边听着那边屋里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小,发出轻微的喘息声、无助的哭泣声。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想黄得芝的母亲此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转悠着,但心肯定不是滋味。做母亲的毕竟心软,毒瘾发作时见不得孩子受这罪,那怕割肉剜疮也要给孩子提供毒品。惟有眼不见、耳不闻最好。可这又能做到真正清静吗?可怜的母亲,也许此时哪儿都没去,一个人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哭泣着!

黄得芝的父亲说这孩子大学毕业后找了个好工作,干得好好的,不知啥原因就沾上毒品了。毒品这东西好沾吗?那是要命的家伙啊?这不,三年时间,工作丢了,一套房子也换成给吸掉了。现在一家人挤在这老房子里,看以后怎么娶媳妇怎么过日子啊?

我感觉黄得芝的父亲并不知晓儿子感染了艾滋病病毒的事情,可能黄得芝主动隐瞒的。他不想老人雪上加霜,更没了希望。而对于如何吸食毒品这个问题?他也仅告诉父亲就是朋友在一起玩时不小心沾上的,没有说更多的原因。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劝导着老人,希望他能想开一点,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就想办法让他戒毒,相信只要坚持下去,一定可以恢复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总有一天你会抱上孙子的!”我笑着劝老人,而心里却酸酸的,有种想哭的感觉,可怜的老人,有一天白发人送黑发人时,不知道能否还挺得住?

“爸!爸!”那边屋里传来黄得芝的叫声。看来毒瘾已经过去了,他清醒过来了。

“可以过去了!”老人朝我点点头,拿起一串钥匙带我走向那间卧室。卧室外挂了一把大锁子,老人很费劲地拿钥匙对准锁孔,“咔嚓”一声,锁子落下来,门开了。老人推开门进去,我跟在身后。

屋里黑黑的,老人摸索着打开了灯。我看见黄得芝倒在地上,背上背着一块门板,浑身上下都绑满了宽布带。这是人工用布条编织的那种,约有十公分宽,五颜六色的。可能是黄得芝的母亲为了孩子少受罪,专门编的。可怜的母亲,想着孩子戒毒时被绳子绑着的痛苦样子,能想一点办法是一点办法。绑人时绳子越细越勒得疼,宽了自然好受点。

黄得芝毒瘾已经过去了,朝我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显得有些腼腆。我和他父亲解开布带,他揉揉自己刚才被绑的那些部位,说:“让你见笑了!”

“不错,你有这份决心和毅力我很放心,相信有一天你会真正戒毒的!”我拍拍他的肩膀,拉近距离。

黄得芝的父亲走到窗前,把堵在上面的几块板子费力地取下来。窗外是一条马路,车辆的汽笛声伴着远处楼上的霓虹灯,告诉我们已经是晚上了。

“我爸怕我挣脱后从窗户上跳下去,所以每次都要把窗户拿板子封上,并用锁子锁牢了!”黄得芝显得很虚弱,说完一句话时喘了一口气。

“你们到客厅聊还是在这里聊?”老人把板子整齐地立在门后,看着我俩。

“就在这里吧!”我和黄得芝对视一下,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好吧!那你们聊,我做饭去了!”老人慢慢退出门,轻轻关上了门。

“这样戒毒多长时间了?”我笑着问黄得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