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章 风掣红旗冻不翻(1 / 2)

 没有谁会记住我的呼吸

也没有谁会记住你的笑容

那些绝望成河的诗人

躺在铁轨上,举起大斧

把自己打扮成一道风景

说实话,我这人二劲一上来,还真什么也不管了?小陈给我反复说让找贾指导,我理都没理。但贾指导晚上给我打电话过来。还是那副很淡定的样子,问我具体咋回事?我就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下。贾指导听完后,先说我见到可疑分子抓是没错,我们警察就需要要管这些闲事,让任何犯罪分子无路可逃。随后口气一转,批评我不该刑讯逼供,纵使嫌疑人对自己有暴力行为,控制住就行了,不能滥用武力,这是严重违纪行为。又批评我受到秦所长批评时,不能虚心接受,反而顶撞领导,态度蛮横,让我第二天开会时先主动做检查,争取把事情化小了,但党内警告处分是免不了的。

我没有给贾指导打电话,那电话肯定是别人打的。但听刚才说的有些情节,显然不是秦所长打的。那肯定是小陈了,哎!真是好兄弟,跟着我受牵连了!我不想给小陈打电话,只发了一个信息“感谢兄弟!”小陈也回了短短几个字“应该的,听贾指导的话,别再折腾了!”

贾指导这人虽然那种不冷不热的,但还算是个不错的领导,有些事处理时很有原则性,但也很有人情味,这点是大家一致公认的。黄所在时他俩是一对好搭档,秦所来后两人之间不是太愉快,但基本上都让着秦所。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顶住秦所的压力。秦所这个人据说有来头,他父亲好像当什么大领导。贾指导批评我虚心接受了,叹口气说“对不起,我错了,我明天写检查吧!”

“写什么呢?”我一肚子火,提笔不知如何写。写了不到一页就撕了,连揉带撕一连十几页,地上扔了一堆纸,最后才在老婆的好劝歹劝、引导下写了三页半的检查,准备第二天会上念。

没想到第二天的会开的很别扭。一开始,秦所长先拉着脸讲道:“昨天我们所里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刑讯逼供案,一名无辜的路过群众被我们的民警以组织儿童行乞罪扣到所里,拳打脚踢,身受重伤,还在医院里治疗!……”

“咳咳!”贾指导轻声咳嗽了两声,显然,这几句话说得他也很不舒服,什么叫“骇人听闻”、什么叫“无辜的过路群众”“身受重伤”,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有些事情不能这么早就下结论啊!毕竟这是所委会,不是宣判大会。

“这种警察,他还有资格穿着警服拿着人民的俸禄吗?他还有资格天天喊为人民服务吗?完全是忘了我们的誓言,忘了我们的初衷……”秦所长显然没理会贾指导的提醒,昨天我的顶撞也可能击溃了他骄傲的底线。

“那个‘身受重伤’的‘无辜群众’刚刚从医院跑了!秦所还不知道呢!”旁边坐着的小阎给我递过一个纸条,刚刚他在看手机。

“什么叫无辜群众?什么叫身受重伤?”这纸条给的真不是时候,我无名业火腾地冒起老高,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姓秦的,你别欺人太甚,别以为你是官二代就不敢惹你,老子不干了也陪你玩到底!”我把警帽往桌子上一拍,扭头就往外走,任谁喊也不理。

这会议后面我没参加,具体热闹程度我也没有身临其境。但据说开的让秦所长又恼又怒。怒的是被我当面骂得下不了台。原本早上开会前贾指导和他谈了一下,说这事不能太冲动,会议由贾指导主持,先对我进行批评,再让我做检查,然后给大家上一堂纪律课。但怎么批评方面两人还没来及好好沟通,有人来找秦所长说别的事。没想到秦所火气太旺,没等贾指导先开口自己先批评开了,这下扭差了。估计秦所太想想拿我开刀立威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似乎成了中国的一个传统,每一个新上任的领导都希望能够迅速进入情况,迅速打开自己的局面,迅速树立自己的威信。有些急于否定前任的成绩,有的急于标新立异,有的急于立威显能。而秦所犯了一个年轻人共同爱犯的错误,太自信了。秦所到来后,急于想出成绩,但大家对他有一定排斥感,特别是听说他是官二代后,心中更有抵触感。但他不虚心向贾指导请教,没上任几天就批评所里管理混乱,是一盘散沙,直接否定了黄所和贾指导的成绩,破坏了原有的和谐,这让大家更是反感,甚至于绕着他走,有些事能给贾指导汇报不给他汇报。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打击,于是一腔怒火发在我头上了,我也算所里的老同志,收拾了我就不怕别人不服了。

只是他把话说的太满了,什么让我脱下警服的,纯粹是不把组织放在眼里,纯粹是官僚主义作风。这些日子我正是心中不爽的时候,那容得你信口开河,于是两人一下对上火了。

出了派出所,我直接关了手机,回家躺了几分钟,越想越生气,换了套便装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着。的秦所长也太猖狂了,说得话太伤人了。老子都准备要做检查了,你先把调子定了,非要逼着我走人!反正老子现在已经是个艾滋病人,活不了多少年,你敢让我脱下警服,我就让你陪葬。

我的愤怒化作了一股杀气,大脑里时时冒出“杀了他”的念头,还为如何杀他设计了无数种方案。两个小人在我脑海里不停地吵架,一个说:冲到所里,直接拿枪把姓秦的给毙了!另一个说:不行?枪支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要是拿枪毙了他,管枪的小陈还得受牵连,贾指导也跑不了?一个说:拎把菜刀冲到所里,剁了他!另一个说:妈的,那还得弟兄们受牵连?贾指导对我不薄啊?出了这事纯粹是思想工作没到位啊,让人家丢了官进了牢我良心何安啊?一个说:半夜三更冲到他家里面,灭了他一门!另一个说:不行,人家媳妇孩子与我何干啊?一个说:那就只有等待了,等待着这小子一个人出门时从后面拍黑砖,打个半死不活的,拉到河滩边好好拷问拷问凭什么这样狂,这样牛,凭什么让老子脱下警服?另一个说:这办法不错,我们要好好问问他是不是和那个小胡子有一腿?小胡子这些杂碎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死都不为过!打他又咋了!

两个小人吵是我心烦意乱,我郁闷地走进一家饭店,称了二斤羊肉手抓,拎了一瓶酒,去哪儿喝呢?我知道贾指导肯定会派人来做我的思想工作,他们知道我的老婆孩子、知道我的父母,知道李炜刘烟那几个死党的电话,甚至可能找到文娜。

妈的,这姓秦的还没弄死,全世界可能都在找我了!不行,还得给贾指导说一声,杀不杀人再说,先别成了失联者,把所有老底都翻了,让可怜的父母亲经不起折腾。

我打开手机,给贾指导发了一条信息“太累,太郁闷,我想请假三天,找个地方好好静静,别找我!”然后又关机了。我不想让别人找到我,也不想让大家为我操心,我已经这样了,反正也没几年活头,但活着一天就是一天,不能把所有人都连累了。要得罪也只有姓秦的得罪我,要怪也是小胡子惹的事,要找也得找他们算账去!

我走到一个偏僻的公园里,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条椅上,一边盘算着如何下手除掉姓秦的,一边吃着羊肉喝着酒。谁都不想联系,也不用去操心。即便有人找我,贾指导也是心细之人,肯定会给以出差等理由搪塞掉的。

这不上班的日子真舒服,岂止是一个爽字所能代表的。但我的心却一点也爽不起来,我恨死姓秦的了,喝了酒更恨。很想借着酒劲现在就去杀了他。但醉了更没力气了,那小子体格和我不相上下,听说还是很有两下子的,别没杀他自己先让他揍趴下了,那就糗大了。不行,趁晚上,钻到他家里,找准他的脑袋,一斧头下去,如劈柴一样把脑袋劈下来。我仿佛看到他脑袋掉下来的样子了,不由哈哈大笑着,把羊骨头咬得咯咯响。

胡思乱想的起劲,喝得也起劲,吃得也起劲,醉得也痛快。我摇摇摆摆地走出公园,如同一只丧家之犬,游荡着。我走进一座废旧的厂房里,跌倒在一堆烂泡沫板上,倒头就睡。我感觉我是一个逃犯,是一个被世界遗弃的人。我忽然想到,以后当大家都知道你是一个艾滋病人时,我可能也就这样子。没有一个朋友,他们会隔离你,会争相离开我。没有一个寄身之所。我就这么独自四处流浪着,睁着无助的眼神,拿着一个破旧的碗:可怜可怜吧!没有人给一份钱,他们会一脚踢开我,滚!一个艾滋病还来要饭,这简直是在谋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