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思绪(1 / 2)

 本来晴好的天,不知怎么突然阴沉下来,厚厚的云层压在头顶,说不出的压抑。许知非一个人开着车,穿过繁华的街区,穿过破烂的城乡结合区,又穿过寂静的农田,接着是广袤的荒野。直到撞上一个小土包,车身一歪,他才如梦方醒般的一脚刹车踩到底,总算停了下来。一路上,他满眼满脑都是麦冬委屈隐忍的神情,一直在试着分析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发达的想象力却不断地将他引向歧途。这一路下来,除了胸口越来越憋闷的怒气,什么结果都没有。

他踹开车门,走下车来,冲着小土包狠狠地踩了几脚,又攥着拳头冲着老天爷用京片子骂了几句国骂,心情还是没有丝毫好转。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是剧组。他看了一眼,突然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一股无名火,发疯一般将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可是刚刚转回头要走,就听那本该粉身碎骨的破手机又响了起来。他回头一瞧,这家伙就像是要故意找他的不痛快,舒服地躺在一片黑色的土地上,毫发无损。

许知非笑出了声,因为无奈,满肚子火气都烟消云散。一半是感动于它倔强的小样子,一半是感慨于自己的无理取闹。他蹲下身看着这个无辜受难的小兄弟,终于还是将它捡了起来,用袖子擦擦干净,装进了衣兜里。

是啊,这种草蛋的生活,不管它是多么的草蛋,还是要以草蛋的毅力草蛋地继续下去。

他起身上车,顺着原路开了回去。在看到农田的瞬间,他有些想念荒野的原始粗犷,在进入城乡结合区的瞬间,他又有些怀念农田的静谧平和。坐在汽车里,他可以从容地穿越熙攘的人群,因为没有人会知道车里坐的是谁,管他是风光一时的大明星,还是位高权重的高官,抑或是落魄流窜的逃犯,与他们毫不相关。一辆小小的汽车尚能带来如此大的便利,更不要提权力和金钱了。然而,城市的繁华只是一闪而过,当他驶入影视城,走过一个又一个带着不同朝代特色的景点,穿过一群又一群衣着各异的演员,他的意识突然有产生了一丝丝的错乱,待到平静下来才恍然发觉,自己的生活是多么的不真实。

他听到一个声音在冷冰冰地质问着他——你以为你任性地逃脱了自己不想要的生活,又任性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人和情感,就一定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吗?

他愣住了,或者说,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他想要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迄今为止,他还从来没有认真地想过。他所作的一切,不过是在任性地躲避自己所不想要的一切。

有一瞬间,他惶恐地感到,一直以来所佩戴的那张客气的面具好像快要撑不下去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到的剧组,也不太记得自己是怎样被套进护具里,又是怎样被缓缓地送上了高空。他只记得自己只轻轻一推,对面那家伙就从十几米高的城楼上掉了下去。

“小心!”他惊出一身冷汗,伸着手冲过来要拉住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许知非的脑子里瞬间冒出无数种悲惨的后果,可想到最后也只剩下了绝望。谁知他俯身一瞧,却见那个小伙已经从充气海绵垫上爬了起来,被他这么一叫,反倒吓了一跳。

原来是在拍戏。

经这么一吓,许知非再也不敢走神了。他赶紧整理好自己的思绪,跑回藤椅边准备塌下心来认真拍戏。

“许老师!许老师?”

刚刚进入状态,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叫。许知非颇感厌烦地抬起头,发现四周并没有其他人,回过头,才发现讲话的人正对着自己。

“你叫我?”

“是的,许老师。”

一句老师,叫得许知非面红耳赤。“别……别这么叫,我怎么当得起?”

刚刚跳楼的小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憨憨地问道:“那叫啥?人家别人都让这样叫的。”

这倒也没错。最近这几年,老师这个称呼已经被叫烂了,许知非猜测,并不是每个人心里,老师都会有特殊的分量。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别人用老师来称呼自己,于是笑了回去,说道:“你叫我大非就好,或者像那些女孩子们一样,叫我非非……”

“那怎么行!你要不嫌弃,我叫你一声哥,许哥!”

被人叫哥,对许知非来说,倒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但不管怎样,总比被人叫老师舒服多了。

“许哥,你演技真好!刚才推我那一下,还有喊我那一下,简直了,一点儿不像演的。”

许知非尴尬地笑笑。那确实不是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