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花》108(2 / 2)

我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大伙吃完饭就各自散了。

第二天我去给边巴扫墓,发现他的墓周围了一道铁栏。翻栏入内,一边捡拾垃圾一边流泪,心痛得抽搐。如果那晚,我和他一起出去,看着他,他肯定不会出事的,真是后悔死了。此生好不容易遇见个真心对己好的男人,却在幸福到手的一刹那,眼睁睁看着老天毫不留情地全部夺走,只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任何时候牵扯都疼痛不已。

大红新衣好好地收在皮箱里,那是我最美的记忆。女人这一辈子,总会有某个时刻的炙烈铬在你骨子里,它只属于一个时间段,就算后来有了再多的抹不掉的记忆,还是覆盖不了你心尖上那个点。是,我和边巴的昨天是回不去了,恩情已远,就像河水一直向前流淌、云彩天天都在变幻一样。明白是明白,只是不经易间,我还是会想起这个人、想起那些事,戳痛自己而无力自控。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和尼桑撕混在一起,器大活好的男人确实让女人着迷,翻云覆雨可以让我暂时忘却那十一个从地狱跳出来的邪恶数字。佛祖,请原谅我借助一种欲望去驱除另一种欲望,我本凡人,没什么神通,不会让自己随意死又随意活的法术,两恶相较只能取其轻。我心里非常清楚我和尼桑之间没有爱情,从未有过开始对吧?当身体被欲望填满的一刹那会产生就此永恒的念头,是荷尔蒙荡漾的结果。

每次,尼桑在我身体内忘乎所以时,总会情不自禁地呢喃着要娶我回家、他马上跟他大哥说和我结婚的事,我也答应着好。然而事后,他没有回去,甚至连给他大哥打个电话也没有,我也不会提起。

当狂潮退去,触目所及陋室的一切,情绪立马就回到现实。我还是现在的我、尼桑也是从前的尼桑,他和我一样清楚,过去、现在、未来,我和他都只是从没联系过的舅舅突然打电话来,问我过得好不好工作累不累拉萨缺不缺氧之类的话,最后……我知道他最后的话才是目的,自幼就明白,这世上绝对没有无缘无故的关怀。

果然,舅舅说,你妈租的房子房东说要交明年的房租了,一万五,你觉得是继续租呢?还是退了?你妈不让我打电话给你,怕你为难,她想搬回原来的老房子。那个老房子太潮了,你妈腰又不好,你二弟不在,老三又那个样子,你毕竟是老大,还是你拿个主意吧。

很委婉,对吧?口气温和像极了商量。只是像极了,但绝不是来跟我商量的,舅舅和母亲其实早就拿定了主意。我如果不答应,除非我永不再与他们联系,否则我耳根就别想清静。

我能说什么?我该说什么?佛祖,你让我怎么说?

您让我妈别搬了,房租我会打给她的。我说。

打完钱,看着余下的数字,特别无助。不想回小屋去,就在老城里随便逛着,不知怎么就进了一处断垣残壁的院落。庭院深深,泥石混杂的墙跺上长满杂草,碎金的窗棂珠红的瓦档,断垣残壁散发出一股动人心泊的破落之美。我坐在冰凉的青石台阶上,看着金色的阳光在荒凉的院里一点点地移动。岁月流转,时光更迭,没人关心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这个院落为谁而建、为何没落。与此相隔不过百米,就是那条全世界闻名、信仰与欲望并存的街道。每天,人们禀存着执着专一的信念,慢慢踽踽前行,一旁琳琅满目的小商店,店员对每一个进来的人穷尽心力讨好。

我向后仰躺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双手枕于脑后,阳光微醺,一群麻雀在院墙外古老的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吵闹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琴弦声忽远忽近,恍惚看到几个老人在院子里活动筋骨、下棋、聊天,孩子们绕着老人转来转去、唱歌跳舞。

电话突然响起,摸出接了。阿进打来的,他说听红云他们说我回来了,很高兴,问我今晚能不能去帮他一把,一个特殊的客人要来玩,他怕其它人镇不住场。

我没有说不是还有无无之类的屁话,他找我,不是无无镇不住场子,是找个借口让我重新成为他赚钱的工具而已。

我起身往外走,身后的影子拖得长长的,落在杂草乱石间,绝望而凄美!

风雨之后没见彩虹,一切回归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