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点在公交车站见?”
不安地转动着手中的铅笔,李卿生怕遭到拒绝。
“好啊。”
看着李卿一行行写下自己的信息,周末开始思考起明天的穿着,呼吸却变得很轻很轻,似怕惊扰了正认真写着名册的李卿。
“那、那明天见!”
鼻尖全是周末校服散发的洗衣粉的清香,李卿收拾好剩余的东西,匆忙与周末告别。
他现在只想回家,好好地想想明天的着装,虽然除了校服外他并没有几件衣服。
可是兴奋之下他却忘了,醉鬼这会是在家的,应该在喝酒。
他在冲进家门时就见到了醉到一塌糊涂的男人,想要退出去却已是来不及。
醉酒的男人,力气大得可以,即将成年的他,也逃脱不了桎梏。
他不知道,长大的他,长得和他母亲越发地像。
门被锁了。
他只期盼着男人能打得轻一点儿,他明天约了周末一块去省图书馆自习,可从前那无数次的挨打经历告诉他,他要失约了。
腿骨被男人用铁锹打折,头上也挨了一道,血模糊了视线……
他醒来时,接到了警局打来的电话,那男人,死了。
怎么死得并不重要,他也不关心。
他的成年生日在昏迷中过去,他领到了一笔赔偿金,他似乎遗忘了一些事情,又似乎没有……
似幽魂般游荡了几天,在一家店里,他看到了时间——6月12号。
高考结束了。
冲到公交车站,却被修路的格挡拦在了外头。
一切,都结束了。
猛地从旧梦中清醒,李卿按了按急剧跳动着的心脏,擦了擦汗。
梦到了什么,他忘了。
梦中的悲鸣,却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久久不散。
右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匆忙赶往建筑工地,李卿昨晚买的凉面被搁在厨房里,经过一夜的发酵,已经酸臭。
昨夜洗好的衣服,挂晒在窗台上,随风轻动。
离租房不远,就是一片建筑工地。
不太正规的建筑工地,隐藏在十年前的贫民区里,不引人注目,也不太安全。但因为这些,这家不会轻易辞退犯错的民工。
换好工服,李卿提起漆桶,绑好绳子,走到了墙外的竹架上,开工。
“小李,有电话!”
“谁的?”
一面墙漆到一半,李卿脚已有些酸。腰间的绳子松了一松,上面的楼层冒出一个人头,又缩了回去。
“周末的!”
“先帮我接下,我马上下来!”
小心翼翼地转身,李卿心急地往回走,眼看就要走到楼里,绳子却突然松了——
刚打通电话想要出声询问李卿他什么时候过来,周末就听到“噗”地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高空坠下,掉落在地,洒得四处都是。紧接着,是一声大喊,喊的似乎是……“小李”?
“……李卿?”
“咚”的一声,老人机被扔在地上,只有不断的“小李”通过手机,传到周末耳中。
他又要失去他了。
昨晚的不安似乎变成了现实,站在地铁口,看着救护车和警车先后呼啸而过,又在手机的另一边响起来。
彻底地,失去他了……
手机掉落在地,周末飞快地朝地铁站的另一边跑去。
他记得,十年前,公交车站的另一边,是贫民区。
“他……他怎么了?”
不到十分钟,他就找到了那鸣笛所在的地方。
向警方说明自己的身份,周末嗓音艰涩,不顾旁人的劝阻,轻轻地跪下来,把李卿抱在了怀里。
昨晚夜市里路边摊旁蹲着的人,原来就是他。
他瘦了。
脚上似乎也有伤。
阔别十年,即将重逢,为什么会是这样一番光景?
浑浑噩噩地帮李卿走完全程,班聚变成了葬礼,李卿的家被找到,遗物和骨灰被周末带回了家中。
仿佛一切,都结束了。
隔日,公安局接到报警,有人自杀在家中,怀里还抱着一坛骨灰。
自杀的人,名为周末,在十数天前那场疑似意外的凶杀案中,自称为死者李卿的爱人。
瘸子待遇好就该死吗?
审问那个拜托李卿代工的工友时,有人愤怒。
同性恋又怎么了?
当时有人不屑,现在,所有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