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不干净，肮脏。</p>
母亲的封号，如同他的出世一样，都是一片漆黑，不见半分阳光。</p>
世人皆不信宿命，他亦是。</p>
可是有的时候，他却不得不相信，很多事情从一开始便是注定的。</p>
例如，他是大秦四皇子的这件事情。</p>
无法更改。</p>
母亲贵为大秦的妃子，日子却过的不如一个小小的宫女，哪怕他的出生，也未曾能改变母亲的困境。</p>
他小的时候，以为母亲做错了事情，才会得到这些惩罚。</p>
后来他才知道，母亲对于太后而言，不过只是一枚废弃的棋子。皇贵妃难产生下清河公主后便殁了，皇贵妃不在了，对付皇贵妃的棋子，便也没有用了。</p>
宫里，浑浊，肮脏。</p>
他却不得不继续挣扎。</p>
幼年，他曾羡慕清河公主，尽管清河公主的母妃早已去世，但是周围的人甚至父皇的目光，全部都会放在她一个人的身上。</p>
哪怕，他念书再努力，却依旧不如清河公主对父皇的一个撒娇。</p>
直到后来，他被人欺凌的时候，他才知道，这皇室之中，是不能有任何感情的。</p>
包括亲情，都是虚假的。</p>
大皇子秦楼将他的头按在水池里，笑着对身边的清河公主说，“皇妹，你看……高兴吗？”</p>
清河公主在一边点头，掩嘴笑的很高兴。</p>
他在水里恐惧极了，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让他有些害怕。他拼命的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依旧什么都抓不到，眼睛像是被刀子刺一般疼痛，连周围的声音也渐渐的听不见了。</p>
他自小身子便比常人弱一些，所以就算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挣扎，却依旧不能从大皇子的手里，挣扎出来。</p>
秦朔那个时候，想哭。</p>
他不能就这样死了，若是他死了，母妃和太后都会伤心吧。</p>
太后应该还是喜欢他的，所以这些年来才会将他放在身边养着。</p>
在他的力气越来越小，快要绝望的时候，秦楼才放开了手，将他狠狠的摔在了地上。</p>
秦朔只觉眼前一黑，然后听到人在说，“小孽畜。”</p>
他醒来的时候，屋外的天色已经暗了，周围沉寂的像是一座大大的坟墓。他不过是这坟墓里的一具陪葬品，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的腐朽，最后消失不见……</p>
夜很长，他却无心再睡下去。</p>
他怕自己一闭眼，又会梦见那一日。</p>
那样的恐惧，生不如死。</p>
第二日，他见到了太后，却不想太后只是轻声的安抚了他几句，便没有再提及那件事情。</p>
最后，甚至太后太赏赐了东西给清河公主，彷佛清河公主做的是对的。</p>
秦朔像是站在雪地中，看着自己的身子一点点僵硬……</p>
原来，一切皆是他自作多情。</p>
太后对他根本无心，甚至还不如对待一个宠物。</p>
再后来，清河公主和大皇子对待他便更加肆无忌惮，想尽办法来折磨他。他能做的，便是远远地躲着他们，躲的远远的不被他们发现。</p>
慢慢地，他开始喜欢上了黑暗。</p>
周围的人都瞧不见他，他一个人躲在漆黑的假山下面，谁也看不见他，所以谁也不能折磨他。</p>
对于秦朔而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安稳的过日子。</p>
逃避……逃避……</p>
他七岁那年，看着清河公主和大皇子秦楼发生了争执。</p>
清河公主气愤不已，对大皇子动了手。</p>
明明是清河公主先动手，抓花了大皇子的脸，可父皇却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些，对清河公主只是简单的训斥了几句，便不了了之。</p>
大皇子秦楼虽然生气，但是却无能为力。</p>
他们的父皇，不止是他们的父亲，还是这大秦的一国之君，手握重权可以随意处置人的生死。</p>
他说的，便是对的。</p>
没有错误。</p>
那一刻，秦朔便明白了，有些东西，若不想再经历一次，便要自己去争取。只有跟父皇一样，手里最大的权利，他才能在这些人面前站稳脚跟。</p>
那个晌午，他没有再躲在假山之内，而是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p>
天很蓝，他已经许久没有看过这样的阳光和天空了。</p>
蛰伏，是个漫长的过程。</p>
他不足十岁，便搬离太后身边，在宫外有了自己的府邸。</p>
他演的极好，周围的人都以为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甚至下个时辰会死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p>
太医们对他一直便不屑，所以每次根本没有好好的扶脉，便直接跟建广帝禀告，说四皇子身子虚弱，能活过二十五便是个奇迹。</p>
听到这些话的浊妃，泣不成声。</p>
他曾去看望过母后，却没有同他的母妃坦白。</p>
想要谋反，是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他的母亲能生下他，便已是给了他最大的恩赐。而其他的，他不想再让这个可怜的女人，为自己担惊受怕。</p>
“母妃，别怕。”他轻轻地为浊妃拭掉眼泪，“你在，儿臣便会一直陪着你，你别怕。”</p>
浊妃的身子颤抖的厉害，嘴里却坚强地说，“母妃知道，母妃知道。”</p>
秦朔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他得活着，为了自己，更为了这个可怜的女人。</p>
因为外界皆以为他身子虚弱，所以他根本不用时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尤其是当他听到，当年他那个厉害的姑姑长君公主似乎在西域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其实有些事情，比他想的更有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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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姑姑，长君公主，是个厉害的奇女子。</p>
只是，众人皆以为死掉的人，其实还活着。</p>
他筹备了很久，才开始慢慢的涉足西域。</p>
他想找到这个姑姑，问问她一些事情。</p>
西域的小国众多，他要混入其实颇有些难度。当人问起他的名字的时候，秦朔都略微有些犹豫。</p>
他想了许久，才笑着回答，“在下禾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