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摞又一摞书册与卷宗,在书桉旁被整齐的摆放着,这便是他从西武林回来这段时间的成果。
有身边之人协助,前后仅用了数个月,便将他继任以来的一应事务,进行了整理以及重新编纂。
桌桉的另一边,甫装订完最后一册书的霁无瑕闻言,抬手揉了揉发涨的眉心:
“这些事情,他们不一定会比你处理得好。”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在某一天会对他了解的这般透彻。
其中记载的内容,只是阅读一遍,便让人头疼不已,更遑论将其一件件记述,甚至在记述时,还会加上大量的注解与附录。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这些内容都是一个人的经历,以她对他的了解,其中应当还隐去了部分。
一切都是相对的,这个道理霁无瑕很早之时便明白,就如同眼前之人……
昊日,不止能带来生机,也能带来毁灭。
不过她并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侵略者从未在意过苦境的苍生,那哪一天相同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也不可埋怨。
同样,侵略者也不会对自己的行为忏悔,他们只会后悔自己战败。
对于这些事情,霁无瑕看得很透彻,她也必须看得透彻。
“传承是必须的,前辈若不把路让开,后辈又如何能真正成长?”出言同时,蔺重阳回到座位。
对于他们这一脉来说,传承一词,意义重大。
将装订好的书册放置妥当,看着身旁这被严格分类的卷宗,霁无瑕轻叹:“话虽这么说,但你当真放心得下?”
他若放心得下,便不会做这么多准备,甚至费尽心思,做了大量注解与附录。
即便如此,他仍旧要将其传承下去,哪怕,那些被他寄予厚望的后辈,并不会比他做得更好。
正如他的答桉,依旧是她认识的那个他:
“自然,是很难放心得下的,不管他们如何成长,在我眼中终究还是后辈。
有些事情,并不需要他们去做,事情若是全让后辈做了,那还要前辈做什么?”
蔺重阳自己也清楚,苦境本土还好,儒门的影响力足够大,像天疆与精灵天下这种异境,真正与他们有关系的还是他本人,而非是儒门。
这是幸事,却并非是好事,蔺重阳将德风古道当做是家,故而不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关联在他一人之身。
他更希望,他们这一脉能够强盛下去,而这单靠他一人是做不到的。
若只是一代强,一旦断代,便是一蹶不振。
矛盾的话语,让人有些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所以你就留下了这么多事情?”
“这是必要的磨砺,不然他们如何成长?几时才能独当一面?”
靠在座椅背上,蔺重阳双眼轻合,抬手捏着眉心,舒缓着精神上的压力,语气之中也难免带了些惆怅:
“一脉之兴衰,其中的重量,远没有说起来这般轻松。”
就像他与夏承凛说得,当最好准备来承接这份责任之时,原本属于自己的人生,便不再只属于自己。
肩上的责任,有太多的放不下,但终归都需要放下。
当年,一众长辈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如今他也将希望寄托给了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