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李轨所言,此吏员如今的安排着实不错了,且不言兵户张有源分七亩地是否合理,但却能将二十亩地计入到各自名下,这一安排却是合理的,至少没懒政。
只不过刘禅还是有些不太满意,偏头看向董允,问道:“休昭以为此吏员如何?”
董允沉吟少许,说道:“启禀陛下,若仅以此事来看的话,吏员所为中规中矩,还尚有不足之处。”
“哦!”刘禅踩在河滩的碎石上,说道:“若是休昭应会如何为之?”
董允整理了下衣袖,答道:“若是在下处置的话,民户王厚生分二十亩地,无官府之令,越名下之田,私自开垦无主之地,因当罚之。罚其从明岁开始,其开垦的无主之地田税较正常之数多涨三又之一,以示惩戒,但为鼓励其开垦荒田,三年后恢复正常。”
“兵户张有源若要继续开荒种田,可让民户王厚生协助兵户张有源开垦七亩地,并依先前之例,处置兵户张有源。”
闻言,刘禅满意地点了点头,董允真不亏是历史上的蜀汉四相,其治政能力不容置疑,比吏员处置合理许多了。
吏卒简单地将无人的二十亩地划分名下,没有处罚,也没有鼓励。而董允却是不同,先处罚他们无官府之令私自开荒,然后又鼓励开垦,将田亩划入名下,三年后恢复正常的赋税。
同时还让二人协助多开垦出七亩地,增加赋税不说,还缓和了张有源与王厚生关系,给当地留下一个美谈,以全教化之功。
一旁的李轨倒吸凉气,不由为董允的处理手段感到惊讶,急忙拱手答道:“陛下,臣有愧。臣应当询问清楚内容,提供于陛下,再行解决此事。臣立即让吏员重新处置。”
刘禅轻笑一声,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为政者切忌朝令夕改,你让此吏员日后如何有威望治民,况且此吏员手段不可言错,只是尚有不足罢了。你将董侍中所言治政方略抄写下来,送于那吏员,让其勉之。”
“诺!”李轨拱手应道。
刘禅手指前方,脚步放缓,微微靠近董允,说道:“休昭,朕听你前面所言,仅以此事论之,不知还有何见解?”
董允落后半个身位,答道:“臣在思陛下言及田制之语。”
“不知休昭对田制可有所得?”刘禅问道。
董允呼了口气,摇摇头,说道:“臣不敢言有所得,只是念及前人之言,有所思。”
刘禅脸色淡然,说道:“不妨,可暂且说之。”
董允看着眼前向东流逝的汉水,缓缓说道:“陛下言及豪强田野兼并之时,臣思及前汉孝武皇帝所为。孝武皇帝纳董仲舒所言,迁天下豪强至关中,又以严法者为官,严惩强宗豪右,令豪右惶惶不可终日。”
刘禅皱眉深思,忽然问道:“休昭可知孝武皇帝之时,豪右为何能遍及乡野乎?”
董允愣了一下神,抚须深思,缓缓答道:“我大汉承亡周乱秦兵戈之后,高祖定天下,传至孝文皇帝时,天下空虚,故孝文皇帝务劝农桑,帅以节俭。民始充实,未有并兼之害,故不为民田及奴婢为限。”
“民田不限,此为豪强田野兼并根本之祸。”
刘禅握着冰冷的剑柄,感叹说道:“今日张有源、王厚生因无人私田之争或许可见孝文皇帝治时,天下空虚,荒芜之田遍地皆是,百姓纷纷占据而取。天下承平,待人丁繁衍数代之时,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董允看向刘禅,认同说道:“陛下之言,正中要害。但可惜的是,自孝武皇帝之后,孝哀皇帝之时,不能纳师丹之言以限天下之田。”
刘禅望向董允,看着他认真,说道:“即便纳师丹限田之言,亦难根治,彼时强宗豪右已重新遍布乡间,前汉病入膏肓,无以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