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水上游,石咀头。邓艾站在荆水东侧的高地上,看着下方被在荆水中行走的士卒,喊道:“迅速检查木桩上的绳索,看是否牢固。检查完毕,迅速撤离至两岸山坡上,保护好百姓。”“诺!”军司马挽着裤管,穿着草鞋,贴近堤坝,排除心中的恐惧,在荆水河道上行走。在他身后是近十米高的堤坝,时不时有水从堤坝间的缝隙上渗出,滴落到军司马头上,浸湿长发。军司马摸了把眼前滴落的河水,指着前方的支撑柱,喊道:“这根绳索系紧了吗?”“系紧了,司马!”士卒喊道。军司马挥了挥手,喊道:“快走,沿着绳索往岸上走。”说完,军司马拄着长矛,顺着绳索一浅一深地快速远离堤坝,朝着邓艾那个方向走去。此时的邓艾也没有停歇,看向不远处的百余名汉军,他们扛着木桩,往幽深的荆水里扔去。重重的木柱砸在河面上,溅起阵阵浪花,随后木柱又浮来上来。邓艾一手抓住山坡上的树干,一脚蹬在泥土上,靴子踩踏间零碎的泥土掉入深不见底的荆水中,喊道:“可以了,木柱不用放了,快往山上撤离。”“诺!”一只粗糙的大手伸到邓艾面前,邓艾也不客气,将手放在手掌上。柳隐往回一拉,邓艾借力回到山坡上。“多谢休然。”邓艾整理了下服饰,感谢说道。“举手之劳而已!”邓艾看着全副武装的柳隐,说道:“休然此次奔袭贼军后部,还需多多小心。”柳隐按着腰间环首刀,笑道:“水淹之后,安有大军,不过乃是丧胆之师而已。”说着,柳隐看向南方,说道:“就是不知车骑将军何时点烟。”邓艾寻了一个大石头,坐在上面,拄着汉剑,澹然说道:“不急,此次水淹车骑将军所图颇大,黄车骑欲将夏侯儒所统中军一口吞下,以扭转关中战局。”柳隐站在邓艾旁边许久,看了眼愈发耀眼的太阳,说道:“时辰不早,某下去看看骑卒。”“嗯!”邓艾看向柳隐,说道:“祝休然马到功成。”待柳隐下山后,邓艾合上双眼,闭目养神。自从黄权带着巡视完荆水后,没过几日邓艾便以调入诸葛亮麾下为名,领着六百人及数千名民夫前往石咀头修筑堤坝。由于时入秋冬,除了几日前的秋雨外,雨水甚少。因此邓艾这才早些在上游修筑堤坝,用大树干做桩,后面用树木作为支撑柱,用卵石、麻袋树枝横着挡水,以积蓄水源。不得不说荆水的地理条件很好,上游广阔而平坦的河道对于积蓄河流而言,可以说是天然之利。下游河道狭深,水流湍急,便于水淹。这也是为什么一旦关中大雨,荆水两岸就容易被淹没的原因。不知过了多久,亲卫指着南方,喊道:“将军,车骑将军点燃狼烟了!”打着瞌睡的邓艾,勐地一个睁眼,站起身子,望向远方鸟鸟升起的黑烟,从亲卫手中接过牛角号,鼓起腮帮,吹响起来。“呜~”低沉的牛角声响彻荆水上游东西两岸,休整的汉军士卒闻声站了起来,握着身旁的绳索,在军司马的呐喊声中,用力拽着绳索,绳子绷紧,连动到堤坝上的支撑柱。在众人的拉扯下支撑柱轰然被拉倒在地,失去支持力的堤坝,中间部分瞬间倒塌,后面的荆水朝着缺口层层叠叠地向南奔腾而去,像是一堵水墙向下游推去,吞没两岸的林地、营寨、田亩。河岸旁的众人面对所见的情形,长大了嘴巴,一时间忘却松开手中的绳索。“松开绳子!”军司马歇斯底里地喊道。可惜还是来不及了,荆水推动着支撑柱,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带动绳索。那些来不及松开绳索的人,瞬间被带到,翻滚数圈,这才停下。柳隐骑着战马,伫立于一个的山坡上,看着远处气势汹汹的洪水,举起手中马槊,沉声喊道:“全军出击!”“呜!”“呜!”“呜!”三千名汉军骑卒翻身上马,从各个山坳间出来,顺着洪水的流向,往前奔驰。……与此同时,夏侯儒与李辅二人已经通过荆水,指挥魏军士卒朝着溃败的汉军追杀而去。身后是大量中垒营的骑卒,趟着泥泞的河道,向对岸而去,铁蹄踏过,溅起朵朵水花,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正在下河的将军徐商忽然听见一阵奇怪的轰隆声,好似雷声,又好似马蹄声,从北方传导而来。徐商挽着缰绳,勒住战马,问身后的亲卫,说道:“这是何声响?”亲卫摇了摇头,正欲回答之时,北方无数只鸟扑腾着翅膀,高高盘旋,久不落地;河道上跳出许多青蛙,往岸上而去。顷刻间,徐商胯下的战马也开始焦躁不安,不停地嘶鸣着。他试图抚摸着马鬃,安抚战马,也察觉到河水在波动。莫非是地动?从军已久的徐商不管是否是地动,他首选警戒,勒紧缰绳,大声喊道:“北面可能有敌骑奔袭而来,迅速整队戒备。”“诺!”徐商驱使战马,踏着水花,准备快速通往河对岸,刚过河道一半之时。所有人的战马都在嘶鸣,不愿意往前走,众人只得下马,拽着缰绳,把马往河对岸牵去。忽然,亲卫看向北面,大声喊道:“发大水啊!”说完,亲卫也不管战马,连滚带爬地往东岸跑去,一路跌跌撞撞,失去控制的战马也往较近的河岸跑去。“轰隆!”反应过来的众人,也望向北方,只见十余米高的巨浪朝着他们拍击而来,水浪中还夹杂着巨大的木柱、破碎树枝等物,声势骇人。徐商睁大童孔,强制自己从恐慌中出来,顾不上自己的手下,往西岸跑去,喊道:“跑!”可惜狭深的河道带来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水流变得更加湍急起来。那滔天浪头朝着徐商狠狠拍下,河道中数百人连同他们的战马,瞬间被吞噬,带着他们朝着渭水奔腾而去。徐商刚挣扎地游出河面,又被水浪打入河里,再也没有出现。大量被河水挟裹的树木飞出几米远,砸死在河岸上陷入呆滞的魏军军士。平缓的河畔大量河水涨上来,河岸上的魏军士卒陷入慌乱之中,不知所措。西岸,汉军浑厚的鼓声响起,黄权拔剑向东,赤红着脸,唾沫横飞,喊道:“全军进攻!”刘巴、黄权、廖化、赵统四部将士齐声呐喊着,朝着孤立无援的西岸魏军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