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舍(四)(2 / 2)

王展第一时间顾虑到楚韶的安全,怕的是有人要对楚韶不利,却见楚韶吃饱喝足,从石头上站起来,转身扫了一眼已经跌倒在地上的一众侍卫,拱手抱拳:“对不住了各位,我并不想去花州。”

王展挣扎着不让自己睡过去,“楚公子......是你?”

楚韶道:“昨夜那碗安神药,被我倒进了你们的水壶里,这药就是让人睡觉的。”

话音刚落,有三位侍卫已经倒地不省人事。

“慕容大夫的安神药,果真是厉害,哪怕惨了那么多水,还是能把一群大汉药倒。”

“你不能走...”王展强撑着上前拉住楚韶的衣袖,楚韶轻而易举地避开了。?

这一下,王展彻底没了力气,面朝泥土,倒地不醒。

楚韶弯腰,费力地扶起王展,让他靠在一旁的石头上,还用手扫去了他脸上的泥土,这才转身登上马车——他要去溱京,他要找淮祯。

抓住麻绳,甫一用力,一阵痛麻感忽然从手腕的骨头处爆裂开来,楚韶如被针刺一般缩回手,马绳自他手心滑落,他的双手不可控地颤抖起来。

他皱着眉头掀开衣袖,看到手腕处那两道圆形的贯穿疤——淮祯说这是他在南岐时受到的刑罚,至于是什么刑罚,他并没有具体描述过。

楚韶一直以为伤口结疤了就是痊愈了,没想到居然连勒个马绳都能痛成这样。

他不服输地再三尝试,每次双手用力,腕骨处就像被人用钉子猛凿一般剧痛,痛得他额冒冷汗,险些晕过去。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这双手,连最寻常的马儿都驾驭不了。

安神药加了大量的水后,效果肯定有所衰减,那群侍卫又都是训练有素的壮汉,用不了半柱香就会醒。

楚韶没有时间再跟马较劲了,他转进马车内,拿了自己收拾的那个小包袱,抱了那只兔子,跳下马车,疾步朝东边跑。

他根本不需要仰仗于手绘的地图,只凭潜意识里的记忆,就能笃定哪条道通往溱京。

他无暇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对地貌如此熟悉,只闷头赶路,然而老天也跟他作对一样,明明刚刚还晴空万里,忽然黑云压境,遮住了太阳,明明是日中的时辰,居然昏暗如傍晚。

楚韶没带伞,只抱着怀中的兔子,低头赶路。

他抄的是近道,这条小路不及官道宽敞,周边人烟稀少,不过是荒郊野岭里一处荆棘丛生的小道。

原本没什么,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动物的呼吸声,楚韶停住脚步,刻意留心听,居然还有磨牙的声音。

怀中的兔子察觉到危险,猛地竖起耳朵!

楚韶强自镇定下来,转身看了一眼,一只灰黑色的野狼埋伏在稀疏的枯草丛中,两眼发绿,森白的尖牙裸露在外,脊背弓起,是一个随时俯冲猎杀的姿态。

兔子在楚韶怀里不安地发抖,楚韶反手将兔子塞进包袱里,又从怀中掏出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匕首很轻,是他这双手能握紧施力的唯一一件武器。

此时此刻,只有这把匕首能帮他。

匕首出鞘的寒光彻底激怒了野狼,它一个弓身弹跳,迎面朝楚韶扑来!

楚韶恍惚,似乎扑过来的不是野兽,而是一把长枪,他耳边响起战鼓声,在急促的鼓点中,他飞起一脚踹开了逼近脖颈的长枪。

野狼哀叫一声,凭空被踹出三米远!

楚韶怔楞片刻,似乎不明白自己刚刚是在做什么。

回头枪转瞬即至,他下意识闪躲,跌倒在地滚了数圈后,刚要挣扎起身,半个人大重如巨石的野狼又俯冲到他身上,利爪按在楚韶胸口,白森森的尖牙逼近楚韶,口水滴落在楚韶外露的脖颈上,咬破此处,鲜血将喷涌而出。

野兽浑浊的气息和牙齿上恐怖的腥味压迫着楚韶,他毫无反手之力。

片刻后,天边砸下一道惊雷。

一声哀嚎悠长诡异,滚烫的鲜血涌出体内。

比雷电还要锃亮的匕首倒插进野狼的天灵盖,自野狼的脖颈处贯穿,像油漏一样,浓稠的血如柱子一般流进楚韶白皙的脖颈和月白色的衣服上。

楚韶直视着野狼绿色的眼睛,直到这双绿眼在惊惧中彻底失去生机。

他利落地拔出匕首,双手同时用力,将野狼从自己身上推开,又抬起脚,将这具半个人大的野兽尸体踹出六米远,温热的血在空中撒了一地。

楚韶拂去身上的枯草和泥土,用被扯烂的衣袖擦拭匕首的刀身,将上面暗红色的血抹去,再将匕首收回银制的匕鞘。

做完这些,他捡起地上的包袱,将里头那只吓破胆的兔子抱在怀里,沾了狼血的手温柔地顺着兔子后背炸起来的毛。

几滴冰凉砸在他脸上,他抬眼望天,原来刚刚响在耳边的不是战鼓的鼓点,只是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