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树人微微扭头,压低声音:“记下了么?”
沈福在旁微微颔首:“记下了。”
沈树人点点头,继续拷问刘三:
“好,过会儿我自会再问别人,若是和你所说不一,你们当中免不了有人要挨一顿鞭子。还有一个问题,你们这次被派来细作,所为何事?”
刘三不敢反抗,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刘帅……哦不我是说刘贼派我们来,说是听说蕲水这边在招募乡勇,想看看能不能混进新兵,取得信任,将来攻城时作为内应,打开城门。”
沈树人眉毛一挑,森然道:“刘希尧要来攻城?什么时候?”
刘三面露苦色:“这些真不知道,俺只是个哨总。”
沈树人心中一凛:“罢了,那就再回答最后一问——你们这次来,上面还有谁,或者说你要听谁调遣?”
刘三下意识身子一震,连忙否认:“小的不知大人的意思,咱细作都是各自为战,没听谁的了。”
沈树人恼怒地一挥手,沈福心领神会,立刻过去就是一顿鞭子,抽得皮开肉绽。
沈树人等打完,才好整以暇地拿丝巾捂着鼻子说:
“想要夺门,就靠七八个人能够?再说,你们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吧?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了,反正你没机会串供的。
本官只是凭着你们谎称码头力工却不会游水、谎称猎户却射技不精,就把你们这些人逮出来了。不过,本官相信细作之中,多才多艺的肯定也不少。如今才过去两天,那些人肯定还没暴露。
你怕得罪人,要庇护原本的战友,我不拦你。不过只要其他被隔离的细作,有任何一个经不起拷打招了、帮本官抓到了那些还没暴露的多才多艺细作。
那么,本官绝对会把其他守口如瓶的都杀了,只留下听话的。不想死,你就赌一把你原先的袍泽是不是个个都硬骨头!”
沈树人问完后,刘三果然脸色大变。而一旁的沈福,居然也流露出了羞赧的神色。
还是时间太仓促了,自己居然还没来得及想到:既然能抓到这种笨细作,那么那些演技好、多才多艺的细作,肯定也还有没暴露、依然混在新兵里的!
自己没想到第一时间顺藤摸瓜,真是惭愧。
下次少爷再把这种侦讯的事儿交给自己办,可要涨点心眼和经验了。
沈福还在自责,下面的刘三已经受不住吓,直接报了一些名字,还描述了外形特征。
沈树人给沈福一个眼色,他立刻带着沈树人的手令去了营中,不一会儿又抓回足足三十多个人。
当然,这次他学乖了,没把所有人一起带上来,所以那三十多个新被抓获的细作,彼此也不知道有哪些袍泽已经暴露、哪些还没暴露。
“啧啧啧,这才像话嘛,既然是要夺门,只来七八个人夺个屁?有三四十号人,才能勉强赌一把。有点张献忠同党的味道了。”
历史上张献忠系流贼,可没少干这种事。张献忠诈襄阳杀藩王,就是其中的经典战例。
沈树人稳坐钓鱼台,对最新结果很满意,“去,每个人先毒打一顿再问,这种凶顽之徒没那么容易打死的。”
沈树人自己泡了壶茶,拿了本书,看了小半本之后,沈福又提溜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大汉回来:
“少爷,这应该是个大鱼了,是刘希尧军中一个部总,在这次派来的细作里,就算不是地位最高,也差不远了。”
沈树人不喜欢对方身上的血腥味,吩咐沈福:“你来问吧,刘希尧怎么盯上我的,何时起的杀心,说出来饶他不死。
不说的话,将来就给刘希尧通风报信,说他骗门失败,是因为这厮主动投诚了官军,刘希尧自会杀他全家。”
那贼军部总饶是有点凶顽,被这样对付也是毫无脾气。
半晌之后,沈福又来回报:“少爷,问清楚了,是十天之前,有一伙本地大户的家人,结伴想要翻山去罗田县,指望从那儿找路离开黄州,结果被刘希尧的斥候逮住了。
那伙本地大户居然是死了的袁忠义的亲随、友人,怀疑袁忠义之死跟少爷您有关,想逃出去后给袁继咸袁道台报信。被抓后他们就说自己知道重要军情,愿意投降刘希尧,只求免死。
刘希尧便从那些人口中得知蕲州这边近况,还得知少爷您最近在扩充团练,他便派了细作,想混进来站稳脚跟后,里应外合。”
沈树人听后,却没有拔除内患的喜悦,反而眉头紧皱:“这不是好事呐。如果这些细作顺利,说不定刘希尧会提前进攻,我们练兵才练了几天,新式弹药也没来得及生产多少。
可如果刘希尧知道他混进来赚门的细作都完了,说不定会放弃进攻;但也有可能觉得我是个狠角色、想狗急跳墙不惜代价扼杀我于弱小之时,这样的话还是会加急强攻。
要是有办法能稳住刘希尧、将计就计让他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中,只是稍微出了点波折、需要再花一点时间慢慢取得守将信任’,那就好了……
那样才能确保,我们希望刘希尧快攻他就快攻,我们希望他慢攻他就慢攻。”
沈福在旁边挠了挠头,觉得不太可能:“少爷,这不可能做到吧?”
沈树人摸着自己唏嘘的胡渣子:“让我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