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V章(2 / 2)

芍药记事 蓝艾草 0 字 2022-09-18

今上坐在这静谧的小院里,喝了一杯道静法师亲手烹的野茶,方丈默默退了出去,觉得师叔这等高人,他是学不来的。

就算他再得着道静法师的指点,不卑不亢,可还是没办法把当今圣上当做寻常的凡夫俗子对待,心里总是带着些诚惶诚恐。

他二位静坐喝茶,方丈只觉再待下去,不利于自己的形象,便聪明的回避了。

院子外面静候的禁军以及宦官们见到护国寺的方丈都出来了,对这位道静法师可真是好奇死了。

也不知道今上与道静法师说了些什么,从法师院子里出来的时候,今上似乎心情很好,全程带着微笑,依着方丈的经验,他家师叔若是能同今上说个十来句话就算不错了。

临走的时候,今上还问及外间传的沸沸扬扬的道静法师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那一位。听方丈说起夏南天也在寺内,便传了他过来。

夏南天休养了这些日子了,整个人气色极好,哪里有一丝丝病过的影子。

他是草民,自然做不到道静法师的洒脱,见得今上便行了跪拜大礼。回了今上几句问话,又得了赏,这才跟在山中众僧身后,一直目送着圣驾离开,总算长松了一口气。

夏芍药夫妻到得护国寺的时候,圣驾才离开一刻钟左右,禁卫军也才井然有序的撤离。

被拦着的信众们挨挨挤挤往寺里去了,马车寸步难行,夏芍药夫妻索性下了马车,混在这群信众里面往寺里去,素娥问旁边提着竹篮子来进香的老婆婆:“大娘,今儿这是怎么了?”

那老婆婆似遇上了大喜事一般:“今儿万岁爷来护国寺了,后面跟着一溜儿当官的,还有皇子呢,老婆子我活了这把大把年纪,还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呢。”

夏景行将夏芍药护在怀里,以防被人挤到。

夫妻二人好不容易到得夏南天所住的小院子,都挤出一头的热zz汗来,待听得他今儿也见了圣驾,夏景行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夏芍药倒好奇问起来:“爹爹,圣人长什么模样?”那样子浑似今上就应该异于常人才对。

夏南天逗她:“圣上自然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还有一个嘴巴,难道会少一个不成?”

院子里再没旁人,他这般打趣的话也只是父女二人笑谈,只作寻常。

打趣完了,夏芍药睇一眼夏景行,他心领神会,暗道:若想让老婆原谅,大约还得着落在岳丈身上。

只要岳丈能原谅,老婆向来极听岳丈的话,这事儿可就算迎刃而解了。

他上前去,撩起衣襟来跪在了夏南天面前,倒吓了夏南天一跳:“哎哎,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

夏芍药轻描淡写,“让他跪着,他不跪着恐怕心里不舒服。”

夏南天面色顿时不好看了起来,还当自己不在家里看着,夏景行竟然欺到了闺女头上来。

待听得夏景行自首完了,倒又哭笑不得。

事已至此,夏景行倒是个好孩子,只是命太苦了些,亲爹无情,继母不仁,堂堂侯府嫡长子,竟然差点病死在道旁,也算得可怜。

况当初他心里大约就想着与侯府断了关系,反正这等家人不认也罢,所以夏南天让他改姓入赘,他便痛痛快快应了,成亲近一年,待闺女也体贴,夫妻俩恩恩爱爱,没得因为这些陈年旧事而伤了女婿的心。

“你这孩子,快起来!说到底是你家里人之故,才令你伤心失望,这却是没办法的事情。人的出身是不能选择的,只如今你既入了夏家门,便是我的儿子,从今往儿我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后半生还指靠着你养老呢,快快起来。”

夏南天轻易原谅了夏景行,一点要追究的意思也无,夏芍药便冷哼一声,“爹爹心眼也忒好了!”

“你这丫头,刀子嘴豆腐心!”

夏南天这却是在夏景行面前为自家闺女说话。

别瞧着这丫头嘴巴不饶人,心却是极好的。

夏景行被夏南天扶了起来,心中只觉暖意融融。夏南天是位宽厚睿智的长者,就算是在病中也从无迁怒他人的习惯。夏景行初进夏家门,见过他病骨支离的模样,还陪着他聊天解闷儿,那时候未尝不是在羡慕着夏芍药。

她的爹爹虽然病的捱着日子过,可父女情深,委实令人称羡。

相处了近一年功夫,夏景行向来只拿他当长辈来尊敬的,这会儿却打心底里觉得老天待他不薄,亲爹不拿他当一回事,岳丈却待他如父,这与亲爹又有什么区别呢?

夏南天可是比他的亲爹更令他生出了亲近之心,只觉得夏南天一点也没说错,将来还指靠着他养老呢。

夏家这一家子,从上到下,父亲媳妇儿,将来还会有儿女绕膝,可不就是他最亲的人嘛!

“爹爹——”

夏景行语意微哽,夏南天世事洞明,心头宽慰:总算闺女当初没挑错了人!这一个可是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呢!

“你若觉得对不住爹爹,就快快给我多生几个孙子孙女来带。”

夏景行眨眨眼睛,将眸中那股湿意压下去,瞅了一眼夏芍药:“这事儿……我听娘子的!”

夏南天顿时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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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夏芍药仍旧板着一张脸。

素娥这次不等夏景行上马车,自己立刻窜到了前面爬上了车辕,另外一边坐着车夫,夏景行原本就没打算坐车辕上,准备跟着媳妇儿进车厢,也好哄得媳妇儿回心转意。

见得素娥的举动,在心里默默的给这丫头点了个赞:果真是个有眼色的好丫头!

夏芍药上了马车,靠着车厢歪着。夏景行挑帘上去,坐在了她身边,伸臂就将她往自己怀里揽:“一会等马车走起来,脑袋靠在车板壁上,可不要撞的头疼?靠我怀里。”

“巧言令色!”

夏芍药从他怀里挣扎着坐起来,直接坐到了对面去:“你这般满嘴谎言,爹爹也被你哄的晕头转向,还当你是好人。我是再不敢信你的了!”

夏景行也跟着坐到了对面去,硬将她困在自己怀里,声音低柔似水,“娘子说哪里话?我跟爹爹说的,可是句句实话!以前也不是有意欺瞒,娘子就饶了我这一回罢?你若是不心疼我,怎会在爹爹面前那样儿?”

“我哪样儿了?你说我哪样儿了”

夏芍药挣扎不脱,索性仰着小脑袋质问他:“我在爹爹面前哪样了?”

夏景行唇边带笑,幽深黑沉的眸子里也似泛着柔情蜜意一般:“你若是在爹爹面面急急替我辩解,爹爹说不定会真的动怒。你在爹爹面前越加生气,爹爹为着咱们夫妻情份,也不想咱们为着此事生份了,待我必定和颜悦色,宽厚有加。表面上看你是在生我的气,不肯原谅我,实则还是在爹爹面前护着我,怕爹爹责备我!”

夏芍药面上瞬间红了,眸子里的尴尬一闪而过,有着被人瞧破的局促,只声音却高了起来:“你你……你瞎说什么?!谁在爹爹面前护着你了?我恨不得爹爹将你揍成个猪头,也好消我心头之气!当初就骗了我,这会儿又来花言巧语的糊弄我。指望着以后我会相信你?哼!”

她这般色厉内荏的小模样,分明便是被夏景行说中了心事,还嘴硬死不肯承认,别提多可爱了!

夏景行也知她心头顾虑,立刻向她保证:“下不为例!这次算是欺瞒了爹爹跟娘子,以后我发誓,这辈子都决不敢再撒谎骗娘子了,若再有此事,娘子只管将我逐出家门……”他话未说完,唇上便被夏芍药纤手掩住,“你想的美!骗了人还想一拍两散,自己跑去外面逍遥!你休想!再有下次撒谎骗我,看我不将你关在柴房里,打断你的腿!”

似乎她也知道夏景行被逐出家门,乃是他生平痛事,便不欲拿此事来训他。

一家人,但有争吵,意见不合,或者隐瞒欺骗,总能有机会改正,就算是关在家里抽一顿鞭子,罚在祠堂跪祖宗牌位,数月不让出门,怎么样都行,而非赶尽杀绝,将这个人逼入死路。

那是对付仇人的手腕。

事至今日,夏景行终于能够分辨家人与仇人的区别在哪里了。

眼前的小丫头虽然面上还绷着,但唇边隐有笑意,睇一眼他,眸中清波缠绵,夏景行此刻心中激荡,与她并无不同。

他将人是紧搂在怀里,在她额头轻轻的亲了一记:“我以后一定一定听娘子的话,坚决不会欺瞒娘子!”表完了决心,顺着她明眸瑶鼻一路亲了下来,终于攫得那嫣红,便急不可耐的亲了上去。

这才冷落了他一日一夜,便似三生未曾亲近过,真是让他煎熬至极!

亲密惯了,忽然之间被她冷落,就好似在冬日的热被窝里浇一盆冰水,冷的哆嗦,再不能忍。

尝过了温暖的滋味,哪里愿意回去再忍受那冷漠与寒凉?

坐在车辕上的素娥与车夫眼观鼻,鼻观心,一心一意的坐着。素娥就当自己耳朵聋了,听不到马车内细细的声音,夫妻俩的甜言蜜语。

马车一路到得夏府门口,下车的时候,素娥往后一缩,也不似往日一般,麻溜上前去掀开车帘。马车里,夏景行吩咐一声:“直接将马车赶到院子里去。”

守门的小厮大开中门,马车直驶入思萱堂。

第四十二章

宁景世得到了最近迷恋的姚仙仙,很是在晋王府别院安生了几日。

宁景兰却因为跟着世子妃去本地官员家中赴宴,喜欢上了那官员府里的花,回来便想要将自己院里的花木也换换。

“舅母,我听得魏姑娘说,她房里摆的芍药花是在本城买的,有好几盆我都没见过的。”

常氏听了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你这小丫头,既然喜欢芍药花,我便派人去采买了来给你摆在院里。”

“那就多谢舅母疼我了。”

常氏所生的萧薇听得表姐要买花,也拍着小手要:“娘亲,我也要花花,好大好美的花花。”

宁景兰喜欢芍药,常氏却是喜欢牡丹的。

“听得洛阳城里还有花市,不如舅母带我跟小表妹一起去转转,亲自选了花来可好?”

常氏颇不赞同:“花市鱼龙混杂,咱们还是不要去了,不如让花市铺子里的掌柜来回话,挑些过来摆?”

宁景兰便嘟了嘴:“舅母既觉得花市鱼龙混杂,何必又要将铺子里的掌柜叫了来呢?”她这纯粹便是为难常氏,只想让常氏带她出门去看热闹。

常氏哪里会同意,瞬间便想到了一个主意,“不如派了人去问问,花铺子里可有女伙计,或者婆子也成,到时候你问个清楚不就行了?”

宁景兰假作答应,心里却觉得,哪家铺子也没雇个女伙计的道理,就算是来个婆子,到时候夹七夹八,哪里说得清楚呢说不得几番折腾下来,到最后常氏还得带她亲自去选呢。

结果晋王府派人去花市,先去了夏家的芍药花铺子,又问及哪家的牡丹花最好,掌柜的便到对门乃是何家牡丹花铺子,却是整个洛阳城里最齐全的地方。

何大郎与何娉婷同属一家,里面摆的品种自然是没区别的。

最后请到晋王府的,便是夏芍药与何娉婷。

晋王府提起要唤个婆子过去讲花,好让王府女眷们挑花,夏家与何家均觉得这是一门大生意,自然要重视,她二人近来也不少往各官员后院里去送花,这事却也寻常。

往年买花,也往各府里去过的,只今年这事儿特别多,洛阳城里权贵扎堆,又有那些女眷们更喜欢花儿,除了各府采办前来采买,但凡后院女眷们买花,夏芍药索性亲力亲为,带着铺里伙计去送花,顺便向各府的太太奶奶以及姑娘们混个脸熟。

何娉婷见得她这招好使,比之画画要容易得多,遂学了过来,但有女眷买牡丹,也跟了过去,只她知道的花木知识不及夏芍药,最近便在埋头苦补牡丹种植知识,以及与牡丹相关的各种趣闻。

她当初想要做生意,只不过是一头热,等真正在这行做下来,一步步跟着何大郎学习下来,见得对门夏芍药不但游刃有余,时不时还要与她家过个招,赢个好多回,对夏芍药都不得不服气。

到底,夏芍药算是个顶有本事的闺秀,是她这么多年来从未碰上过的能干女子。

今日二人一同前往晋王府,她便做好了观摩学习的打算,见得夏芍药身边跟着的丫环捧着那本芍药画册,嫉妒的眼珠子都要红了,在马车上就刺夏芍药:“夏姐姐这是看着我家没有牡丹画册,非要在这种时候拿去晋王府显摆吗”

夏芍药见这丫头又摆出一副斗鸡的架势,头疼的抚额:“你精力也太好了吧?咱们今儿是去晋王府卖花的,我不拿册子光凭一张嘴,王府女眷会信我吗”

何娉停看看自己两手空空,真是对她人又恨又嫉,忍不住再问一次:“你那工笔画真的不再考虑降降价?上万两银子太贵,你若降降价,就算是降一半儿,五千两也不行?”

说实话,五千两已经贵的离谱了,很是让人肉疼。

夏芍药的回答真是让何娉婷几乎吐血:“我又不缺一万两银子,就这个价格也还是看在咱们是邻居,出手帮你们一把的。不然我的画岂能外传?”

一万两……还是友情价?!

这事儿再谈不拢的,何娉婷气的连话也不再多说了一句了,直到马车到了晋王府角门,被等着的婆子引了去见常氏,何娉婷还板着张脸。

夏芍药笑意盈盈就好似什么事儿也没发生,好像在马车上将何娉婷气的快吐血的不是她,还给晋王府的婆子送了个荷包,“劳妈妈久候。”

那婆子将荷包拿在手里捏了捏,便眉开眼笑的引了二人进去,还提醒她们:“世子妃娘娘性子柔和,极好说话。只表姑娘喜欢芍药花,又挑剔了些。”

这便是变相告诉她,今儿难缠的不是世子妃,而是晋王府里的表小姐。

“多谢妈妈了,大热天累妈妈跑一趟。”

夏芍药生的美貌,说话嘴又甜,那婆子再瞧瞧一旁气鼓鼓的何娉婷,心里也更喜欢这位姑娘,便多问了两句,得知她是夏家的少东,就更喜欢了。

这婆子是晋王府别院长期看守的老仆,并非跟着常氏从长安而来的主子跟前得脸的奴仆,有时候也出府去,对这洛阳城里的事情也知道不少,这时候便夸了夏芍药两句:“夏少东孝心感人,听说夏老爷大安了?可真是护国寺道静法师治好的?”

夏南天的病当初已至垂死,道静法师出手便治好了,坊间对道静法师的医术已经吹的神乎其乎,只道道静法师受佛祖保佑,高僧大德佛光普照,已是修成了的佛跎,只在世间救苦救难,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要坐化成佛的。

这传言一出,护国寺的香火比过往不知鼎盛了几倍,多少人都往护国寺跑,就想沾沾道静法师的佛光。

“家父确已大安,正是道静法师出手相救。”

那婆子听得如此,连呼“佛祖保佑”,才依依不舍将二人送到了二门处。

何娉婷见得夏芍药连个晋王府上看门的婆子都聊的热乎,心里又觉得她话多的可厌,但这份讨人喜欢的本事,她却是没有的。

晋王府二门处等着的便是世子妃院子里的小丫头子了,领着她们往里走,瞧得见世子妃院落的时候,夏芍药扭头小声提醒她一句:“何妹妹再板着这张脸,让世子妃娘娘还当她唤了你来,你倒不高兴了。也不知道今儿这桩生意你是想做不想做?”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何娉婷瞬间就明白了,目光一凝,“你……”进了王府院子里,不是应该使出在她铺子里挖墙角的手腕来,让她今儿一盆花都卖不出去的吗?

何以又在这要紧关头提醒她?

她实在不明白夏芍药这好心从何而来?

直进了常氏的院子,何娉婷的面色终于如常,端着笑脸与夏芍药跟着丫环进去了。

常氏原想着,管事的前去铺子里,顶多能带着利索的婆子来回话,哪知道竟然是两名妙龄少女,容貌不俗,瞧着身上穿戴打扮也不是寻常丫环的样子。且二人身边都跟着丫环,倒似哪家的深闺小娘子。

待问得明白了,原来是花铺子里的少东家,顿时笑了起来:“真没想到,洛阳城里原来卖花的铺子里少东都是小娘子吗?”小娘子卖花,倒也相得益彰。

其实民间风气开放,但有下层百姓,妻女为着糊口,皆出门讨生活的不在少数。就算是长安城,食肆酒坊,或者绣庄里都有女子在外赚钱,或者街市上还有小姑娘提着篮子买花儿果子之类。

只这一条到了上层社会,便行不通了。

官员权贵王室宗亲的小娘子们都养在深闺,出门交际也是坐着马车,悄悄掀起车帘瞧一瞧市井间的热闹。纵去了酒楼吃酒,也是往雅间去坐的,却不及市井女儿自在。

她们自然有固定的交际圈子,都是身份贵重的人家,不屑于做市井小民家样子。

常氏派了丫环去请宁景兰,没过一会她便到了,人还未至声音已经传了来:“舅母,买花的婆子在哪里?”却是还记挂着在魏府心心念念看到的芍药花儿。

进门瞧见何娉婷与夏芍药顿时呆了,还当是哪家子未曾见过面的闺秀。

“舅母原来哄我,分明说了是卖花的婆子。”

常氏抚额,她只派人去请宁景兰,可没说过来的是婆子。夏芍药倒是妇人打扮,挽着发髻,只她年纪尚小,巴掌大一张粉雕玉琢的脸儿,倒好似画儿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就连萧薇也悄悄跟常氏嘀咕:“娘亲,这个姐姐生的好美。”

世子妃身边的大丫环们萧薇一律唤做姐姐的,见到何娉婷与夏芍药向常氏行礼,她便只当这两人与其余丫环地位是一样的,开口也小声唤姐姐。

何娉婷心中觉得宁景兰无礼缺教养,但方才经过夏芍药的提醒,见她气定神闲,浑似没听到宁景兰的话,只笑盈盈立在那里,便也学了夏芍药的模样端着,只微微而笑。

宁景兰几时瞧过旁人的脸色,全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况且商家哪里比得上她的身份尊贵呢?

常氏都有些觉得她教养不够,反观这两位花铺子的少东家,倒好似教养比宁景兰还好上一大截。便直接问起两家铺子里都有些什么稀有的品种。

夏芍药有备而来,将芍药花册从丁香手里接过来,亲自捧到了常氏面前,“这是小的铺子里芍药花的品种,世子妃娘娘可以慢慢挑。”

何娉婷方才还感激夏芍药好心提醒,这会儿又恨她这手画工,对其人当真是又喜又厌,说不出的复杂。

她铺子里可没什么画册,唯有一张嘴,少不得费些口舌功夫,与常氏讲一讲自家的牡丹花。

宁景兰见着了花册子,倒又欢喜起来,跟常氏坐在一处翻了来瞧。

常氏是个识货的,翻开了第一页,却是个莲花托金,先就被这画工吸引,细瞧一眼便知画这花的人工笔造诣极高,绝非寻常画师,先就一愣。再翻下去,见得各种芍药花栩栩如生,顿时赞不绝口。

宁景兰倒看花了眼,恨不得各样芍药花都来一盆,到得最后直接道:“不如我将这花册子留下了,回头想要什么便直接选了买就好?”

她这要求却有些过份了。

常氏方才瞧着夏芍药身边丫环捧着这画册子的模样,便知她对这画册子的重视程度,想来这本画册价值不菲,定然是她家里做生意不可或缺的东西。有了这画册子,选起花来确实直观许多。

“这是人家吃饭的家伙,你要了来做什么”常氏难得责备宁景兰一句,转头便问夏芍药:“这等画工,却是极难得的了。也不知道这花册子是谁画的?”

何娉婷就在身边,夏芍药索性撒谎到底,“回世子妃的话,这册子是小的所画。”她也不算得完全说谎,当初为了表示这画册子乃是夫妻二人合力所做,画是夏景行一笔笔画出来的,上面的芍药花品极品称却是她亲手所书。

字迹可是抵赖不了的。

宁景兰一听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舅母听听,这是她自己画的,这本给了我,回家再画一本不就得了?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何娉婷自家没有花册子,又被夏芍药开了高价给吓退,这会儿看着夏家的画册子眼瞧着不保,夏芍药却还立在那里,并无惊慌之色,心中就替那画册子可惜。

这东西在铺子里有大用,真落入这个贵女手里,恐怕等她赏玩两日,厌了当废纸撒了扔了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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