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蛙,牛蛙。
方华自视拥有几百年的知识,才能看出利玛窦可以给未来大明带来的好处,可是眼前这个男人竟然也能想到这一层。
“小子受教了。”方华假假抱拳说道,“没请教先生是?”
男人似乎对方华很感兴趣,倒也不觉他贸然问名的突兀,畅然一笑道:
“无锡顾宪成。”
顾宪成!方华差点呆立在当场,这金陵城果然人杰地灵,犄角旮旯的随便一薅,就能拖出一个历史名人。
如果要排一个晚明历史名人榜的话,那么老顾绝对能排在前五之列。
如果要排一个影响力榜的话,那么老顾则可排列前三,甚至是争夺第一的种子选手。
顾宪成,字叔成,常州府无锡县人。
万历八年进士,排名二甲第二,入五魁,赐进士出身,很奇怪的是他未能入选翰林院,而是直接授官户部主事。
自万历皇帝将王大佬请进太庙,承继香火之后,朱王之争终于落下帷幕,心学冲破重重阻碍终成显学。
但顾宪成却不这么看。
程朱理学的格物致知,不善用的人,往往流于拘束甚至僵化,且乏新可陈,最终难免被世人所厌。
但现在在士子中,尤其是江南士子中流传甚广的陆王心学就没有问题了吗?阳明以体认天理破格物致知,以“心即理”为逻辑起点,构建了心学体系。
但不善用者的人,往往流于放荡,堕入空想,所行所迹对于实事毫无作用。
程朱理学与阳明心学皆有缺憾这是事实,那么有没有一种真正的真理呢?这是顾宪成这些年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万历十五年京察,老顾不满申首辅和稀泥,上书为那些只因为没有背景而被贬官罢职的小官说话。
自认补锅匠的申阁老大怒,让吏部一直调令把他贬到了南方做了个推官,自此顾宪成混迹于江南。
老顾老早就听闻过利玛窦的大名,听说今天有这么个辩难,便也来凑个热闹。
“怎么,你认识我?”顾宪成看着方华脸上复杂的神色,好奇的问道。
您可是顾大佬,东林学院的创始人,把个晚明朝堂搅了个天翻地覆的人物,我能不认识吗。但这话方华却不好说出口,只是假假是笑道:
“家叔父是万历十五年京察被贬的翰林,叔父一直感激顾推官当年的仗义执言。”
“哦,贵叔父是?”
“上元县县令方博谦。”
顾宪成回忆了一下,对这个名字却没有影响,只是礼节性的回复道:“职所当为罢了”
方华还想接着套近乎,最好也能把他薅过来加入方征明的导师天团,却没想到一个跟顾宪成颇像的青年走了过来,二人耳语两句后,顾宪成便要离开了。
“小友,看样子顾某这里不得久待了,还未请教小友大名。”
呵呵,被顾大佬请教大名,方华立刻感觉与有荣焉,颠颠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方华,好的我记下了,有机会的话来无锡,顾某一定盛情款待。”
方华只当他是客气话,也没太在意,虚虚感谢两句到了别后,就又把目光收回了辩论现场。
现在现场的气氛已经比刚才热烈的多,一开始利玛窦和雪浪还能礼貌的一个称呼大师,一个称呼神父,现在直接用简单的你来代替。
天主教虽然推崇上帝创造一切,但其学说仍有“存在”的概念,即客观“存在”不因心而改变,这是与当世文化,尤其是佛家理念的根本矛盾点。
雪浪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就差拍桌子骂街了,直接揭穿利玛窦辩论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宣传他那个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上帝。
利玛窦也不妨多让,站起来争锋相对,说雪浪的理论肤浅,连最基本的逻辑都不懂。
现场一时乱哄哄的,两人几乎脸贴着脸,吐沫星子横飞,大有从文斗向武斗的演变。
方华伸长脖子,还未听清场内吵架的内容,就觉的腰间被人轻轻捅了一下。
方华偏头看去,旁边却是出现一个华服少年,少年轻声问道:
“是方知县家的二位公子吗?”
方征明拿眼去瞧了他一下,不明所以问道:“是的,请问你是?”
少年一拱手道:“二位公子,我家主人二楼有请。”
“你家主人是?”
“公子到了自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