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儿，出了大殿，西南方向。【】”熟悉的声音再次回响在云睿的耳边。</p>

云睿眼睛一亮，手脚并用地爬出幔帐，方才惊觉自己只穿着寝衣。</p>

环视一周，大殿内空空旷旷的，唯有殿角一盏琉璃灯散发着晕黄、柔和的光。</p>

云睿胡乱拽了件外袍裹在身上，蹬了靴子，踮着脚尖步出。</p>

外间，当值的小宫女哪里想到这位小主子半夜落跑早就歪着睡过去了。</p>

云睿蹑手蹑脚地蹭到殿外，用力地吸了一口夜晚寒凉的空气，脑中的困顿登时散了个干干净净。她心中畅快，仿若鱼归大海，运起内力，发足直奔师父的方向而去。</p>

她虽然年纪小，但得名师真传，又是天赋极高，一路上时而听到师父以“传音入密”指引的路径，竟然堪堪躲过了好几队夜间巡防的内廷侍卫。</p>

急急奔了半刻钟，眼前现出一片宽敞的地界。</p>

云睿止住脚步，抹了一把沁上额头的薄汗，凝目一瞧，月光下群树婆娑，枝影横斜，恰好围起一亩有余的空地。此时，一个熟悉的影子孤零零地立在群树之前，如一秆修竹，即使狂风骤雨、惊涛骇浪也不能动摇其分毫。</p>

青衫，瘦削，如此傲世孤标的气度，不是师父她老人家又是何人</p>

云睿心头一热，什么都顾不得了，欢叫一声，便扑了过去</p>

“师父”</p>

青衫女子急转身，接住了她如乳燕归巢般蹿到怀里的小小身子。</p>

“师父我好想你”云睿见到师父，孺慕之情大盛，忍不住在青衫女子的衣襟上使劲儿地蹭啊蹭。</p>

青衫女子故地重游，眼见当年嫩绿树芽如今已成参天大树，心中感怀，却突地被这小小孩童扰动了心绪，通身的冷然气息也不由得泛上两丝暖意。</p>

云睿深知师父寡言，没关系，山不就我我就山，她自己便又开口了：“师父想我了吗”</p>

不等青衫女子回答，云睿自顾自答道：“我可是想念师父得紧师父怎么来了这里了是父是云大人告诉你的吗他最近可好阿姐可好”</p>

面对话痨一般的小徒弟，青衫女子颇为无奈，她虽性子冷，却也知道这小徒弟是纯然的稚子情怀。</p>

听她嘁嘁喳喳小鸟儿似的絮叨，青衫女子揉着她的脑袋，止住了她的话头：“睿儿这般，可有个做天子的模样”</p>

云睿一滞：“云大人都告诉师父了”</p>

青衫女子淡道：“我知道睿儿的事，却不是云大人告知的。”</p>

云睿奇道：“那您是如何知道的”</p>

说着，自己先笑了：“师父是掐指算出来的吗”</p>

青衫女子假装沉了脸色，轻巴着云睿的后脑勺：“浑说师父又不是摆摊算卦的风水先生”</p>

云睿嘻嘻一笑。</p>

“是你的皇兄，”青衫女子看着云睿的小脸儿，倏的想到了隐室里躺着的那人，语气不由得暗淡下去，“便是他，当年央我教你的。”</p>

“皇兄”云睿瞪大双眼，“皇兄他三年前就”</p>

“正是，”青衫女子点头，“你皇兄早就属意传位于你，又恐你身子骨细弱，担不起这万里江山，遂央求我教你武艺。”</p>

云睿一呆：“那皇兄和师父”</p>

“你皇兄，亦算是我的徒弟。”</p>

“原来如此。”云睿懂了。</p>

难怪呢</p>

三年前自己不过才五岁，机缘巧合见到了师父。当时，师父露了一手绝技解救了自己的险境之后，便淡淡地问自己：“可愿学”</p>

幼小的云睿羡慕死这青衣女子的身手了，听到她竟然如此说，登时想到看过的话本子传奇里，高手大侠什么的不都是这般拜的名师吗她唯恐错过了这等天大的机会，立马双膝跪倒，纳头便拜，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p>

如今想来，师父是何等的世外高人，若无缘故，怎会教一个懵懂孩童傍身之艺</p>

想通此节，云睿对她那位已然过世的皇兄，似乎多了一份亲近之感。</p>

“睿儿，你可知我今日唤你来此是何意”</p>

云睿摇了摇头。初时，她以为师父是来皇宫里看自己的。而此刻，则隐隐觉出师父此举必有深意。</p>

青衫女子凝着她的小脸儿，出了一瞬神，并未开口，而是掉转身体，背对着云睿，半晌，才道：“睿儿可知自己将要走一条怎样的路”</p>

怎样的路</p>

云睿不解。</p>

青衫女子微微俯身，莹白的手指拂过一棵粗壮高树的树干</p>

那里，和云睿身高相仿的地方，不规则地排布着几道痕迹，两两相间或二分宽，或三分宽，虽然年深日久，几道痕迹已不复曾经的模样，然而亲历者还是深深记得当年身子拔节长高时的喜悦。</p>

云睿困惑地看着青衫女子的背影，浑不知师父缘何突然不做声了。她感受到了来自师父的异样的气息，遂不敢打搅。</p>

“睿儿，那是一条帝王之路，”青衫女子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忽的开口，“这条路，你若是走下去，可能会后悔；但是，若不走，可能会更后悔”</p>

她说着，猛然转身，眼中精光大现，凛然道：“你，可想好了”</p>

云睿惊。这样的师父，这样凌厉的气魄，是她从没见过的。印象中，师父永远是淡淡的，冷冷的，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她皆不在意一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