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殉制度在孔孟时已受人唾弃，我朝更是明令禁止，又何来殉葬者？”王谷说道。</p>
“送死都已经够傻的了，你还陪死？”沙延祺说道。</p>
“不会是你反过来戏弄我们的吧？”五姑娘说道。</p>
“你有何苦衷？”陆言之问道。</p>
“还不是因为穷？”</p>
“穷命也是命，你还真是糊涂。”颜如说道。</p>
“你是想早死早投胎吧？”五姑娘问道。</p>
“说不定是想攀龙附fèng呢。”沙聚成说道。</p>
“这个攀法也未免过于别致了。”陆勇笑道。</p>
“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妻女，本想着能用自己的命给她们换来好一点的生活，没想到却是害了她们……”那鬼眼中含泪，哀伤不已。</p>
“你是一家之主，是她们的天。你若是不在了，就算她们比先前有钱，日子也必然会更加艰难。”王谷说道。</p>
“是我一时糊涂，可当时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p>
“到底是谁把你们逼到了这步田地？”五姑娘说道。</p>
“你详细告诉我们事情的来龙去脉。”陆言之说道。</p>
“前方不远处有个岔路口，往东走四五里有一个雷家村，里面的地主老爷叫雷政，我是他家的佃户。四个月前，雷老爷的父亲死了。雷老爷说谁要是愿意给老太爷陪葬，就免除他家的一切债务，还另外赠送白银十两。我私底下盘算了一下：我欠雷老爷的债最多，就算不吃不喝，种他家一辈子的地都别想把债给还完……与其这样，还不如赔了这条命，她们母女无债一身轻，还得了十两银子，不用再跟着我受苦，可以去过另一种生活……”</p>
“后来雷老爷出尔反尔？”王谷问道。</p>
“那倒不是，我死后他确实免除了我家先前的债务，兑现了十两白银的承诺。”</p>
“这不就好了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双方各取所需，各得其所。”沙聚成说道。</p>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陆言之问道。</p>
“我的妻子和女儿悲痛过后，打算搬离雷家村，没想到……”</p>
“没想到什么？”陆言之问道。</p>
“没想到雷老爷却说，要是她们继续住在雷家村的话一切都好商量，假如她们执意要走，那他就要好好地跟她们算账了。”</p>
“算什么账，他威胁她们了？”沙延祺问道。</p>
“算的是钱账他根本不用威胁。”</p>
“钱账不是一笔勾销了吗，他还给了你们十两？”王谷问道。</p>
“要算的不是这账。雷家村的佃户没有自家的房屋，都是租住雷老爷家的房子。他不让我们种菜，所收的粮食一律上缴，折合成钱银再发给我们。他也不让我们到外面去买东西，衣物用具工具……所有的东西都得去他那里买，价格又比外面贵得多。单拿看病这一项来说，村里的郎中就是雷老爷的外甥，大字识不了几个，更谈不上有什么医德医术，开药还净拣贵的开……”</p>
“雷老爷算的都是哪些账？”陆言之问道。</p>
“房租各种赋税，还有各种巧立名目的收费……乱七八糟的全加在一块，十两银子根本就不够，想从那里搬出去完全不可能……”</p>
“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巧取豪夺。”陆勇说道。</p>
“你们没钱建房子？”五姑娘问道。</p>
“就算有钱雷老爷也不让我们自己建。”</p>
“为什么不让建？”颜如问道。</p>
“当然是为赚钱了。”沙聚成说道。</p>
“都说安居乐业，没有安居，如何乐业？”王谷说道。</p>
“没有房子，你们就彻底成了他的附属。”陆言之说道。</p>
“不错。”</p>
“你们就那么听他的？”沙延祺说道。</p>
“不听行吗，地都是他家的。”</p>
“干吗不逃离这儿？”五姑娘说道。</p>
“一开始时意识不到，等越陷越深，就算想逃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陆言之说道。</p>
“你怎么会欠雷老爷这么多钱，其它人也都一样吗？”陆勇问道。</p>
“其它人的情况比我要好一些，不然去殉葬的也不会是我啊？都是佃户，按理说各家各户的情况都差不多，最大的不同也最致命的就是灾病二事。小门小户的，就算是倒了点小霉都有可能被逼到家破人亡的地步，再说病，病不起，也死不起。若是灾病交加，凄苦可想而知。我母亲被牛所伤，后来连年疲病，直到凄惨死去，所花的医药费丧葬费都是从雷老爷那里借的高利贷……”</p>
“你所说的灾病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怪只怪你们人在屋檐下。”王谷叹道。</p>
“那个姓雷的把你们的每一根头发都算计过了。”五姑娘说道。</p>
“这不是为富不仁，而是为富不人不是人的人”沙延祺说道。</p>
“哪个贪官要是有这么个助手，那才叫如虎添翼呢”沙聚成说道。</p>
“最残酷的事往往都是间接的，心计二字最可怕。”陆言之说道。</p>
“你们也真是够可怜的，她们母女俩现在怎么样了？”颜如问道。</p>
“她们现在雷家为婢。”</p>
“你现在是鬼了，而且还是恶鬼，怎么不去救她们？”五姑娘说道。</p>
“对啊，刚才见你的本事也不小啊。”沙聚成笑道。</p>
“人鬼殊途，人气汇聚的地方我们鬼是不敢靠近的，就算能靠近也不敢久待，更别提插手人事了。”</p>
“说的也是，要不然人反而成鬼的奴仆了。”陆勇说道。</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