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正午,内官监太监成敬来到东宫,传召朱见济前往奉天门,说是陛下让太子一同用膳。
被昨晚那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烧得胆战心惊地,朱见济今日本就精神萎靡,还打算简单吃完午饭后浅寐一下,这下是泡汤了。外朝说远不远,毕竟朱见济作为太子有资格在宫中乘坐车马,但是和朱祁钰吃饭规矩一大堆,能够十分钟吃完的饭大概率拖上半个小时。
内心之中不甚情愿,朱见济也没有资格反对,只得恭恭敬敬地答应下来,跟在成敬后面上了马车。
上车之后,朱见济发觉有些异样,因为平日负责护卫他安全的那八位壮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其他东宫侍卫,不由得张口问道:“那八位宫人何处去了?”
成敬怕吓到朱见济,笑眯眯地回答道:“昨夜起火有些蹊跷,陛下着人经办此事,召她们问话去了,想来不过是意外,不几日就能够回来了,殿下无虑。”
一个五岁的孩子,拖上几日自然也就忘了,成敬并不为此而感到担忧。
朱见济简单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着自己要不要将昨天晚上听见的内容告诉成敬。可是昨天晚上自己也没有听见什么有价值的内容,即便是全盘托出,也不一定能够取信于人。
不过毕竟涉及自身安危,朱见济不愿意就此放过,问道:“昨晚这火,可曾查出一些名堂来?”
“有些眉目!只是老奴毕竟不曾经办此事,知道的不多。”
好家伙,说得滴水不漏,朱见济穷问道:“既然如此,谁人眼下经办此事?”
成敬见朱见济如此执着,只得掀开车帘,让车外的孙震上车来,道:“孙将军正受命经办此事,其中情由殿下可自问之!”
孙震朝朱见济行礼之后,启禀道:“昨晚之火,非是天灾,实乃人为,有奸人混入酒水入床幔,以焚香掩饰酒气,其后趁半夜撒下骨灰,假借鬼火之名,引火烧屋,险些酿成大祸。末将死罪,不能发觉奸邪,置殿下于危难之地,甘愿领死。”
朱见济的面容一片平静,或许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单纯地震惊。
而在成敬等人看来自然是后者,成敬原本不想要让朱见济知道这个现实的,就是担心出现现在的情况。
沉默了一段时间,一些不合理的事情随着真相的暴露,逐渐变得合理了起来,“有人要杀我!”朱见济喃喃自语,突然觉得身周阴冷了三分,即便是暖炉内的炭火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热量。
“末将万死难辞,请殿下赐罪。”孙震以头抢地,让车身一震。
朱见济起身去扶起孙震来,道:“奸邪常有,岂能诛绝,总是忠臣更多一些。昨晚若无女侍及早救下,本宫这条命早已西去矣。孙将军半日之内即破案,忠贞之心,昭昭可见,何罪之有,而后本宫自会启禀父皇,宽宥将军。”
得到太子殿下的这番承诺,孙震激动得涕泗横流,五体投地道:“小人这条烂命,日后便交与殿下,虽刀山火海不敢有一言推辞。”
朱见济自然是劝慰有加,勉励更上。
成敬在一边看完了整个过程,不得不感慨当今太子殿下之早熟,年初行加冠礼的时候还是懵懵懂懂的稚子,不期得了一场大病之后,竟然学会了收买人心。虽然这手段在成敬眼中显得极为稚嫩而粗糙。
朱见济自然知道自己的手段过于明显了,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帮东宫护卫连他的安危都保护不了,朱见济何尝不想换一批人,可是换谁呢,没有自己的势力,那不就只能够慢慢积攒培养。某种程度上而言,朱见济还要感谢放火的人,正是她让自己获得了收买人心的机会。
只不过,朱见济倒是希望这种机会下次再也不要有了。
车马在奉天门外停下,当朱见济下车之际,成敬已经小跑着前去通禀了,等朱见济慢悠悠地下车之后,一路通畅。
奉天门,面阔九间,进深四间,单檐歇山屋顶,坐落在高耸的汉白玉石须弥座上,周围环以雕石栏杆。门前三出三阶,中为御路石,两侧列铜鎏金狮子一对,中开三门,门扉安设在后檐部位,门厅敞亮。两梢间为青砖槛墙,方格窗。檐下施单昂三踩斗栱,绘金龙和玺彩画。门两侧为八字形琉璃影壁,,壁心及岔角以琉璃花装饰,花形自然逼真,色彩绚美艳丽。
如此美轮美奂的建筑艺术,但是朱见济并没有过多驻足欣赏,主要是困,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哈欠,一身疲倦感只要是个人就能够看出来。
快至朱祁钰办公的地方,朱见济早早就听见朱祁钰那刚正威严的声音。等成敬再一次禀告“太子到来,正在外等候”,朱祁钰允诺朱见济入内后,朱见济才入内行礼拜见。
朱祁钰而今手头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置完,朱见济便也只能够在一侧等着,若是在东宫用膳,眼下朱见济都吃饱喝足午睡去了。
吃饭前的时光总是显得无比漫长,好不容易等到朱祁钰处理完政事,他又询问朱见济今日学了些什么。
“今日学的《诗经·关雎》,”不等朱祁钰细问,朱见济就把王直教的那些背了出来,“关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
朱祁钰听得不时点头,显然对朱见济今日的表现挺满意,而后也没有刁难朱见济,大手一挥,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