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战固然可以扩张疆域,只是孟子有言,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川之险。须是以仁政得民心才是。国虽大,好战必亡,便是黔国公世子是不世出的良将,有卫霍李薛之能,拓地千里,然则无人守之,打下来的土地也要失去。这不是白白耗费国库的钱粮,成就他们自己的功勋吗?”
朱见深不敢说的话,就这样被万贞儿一语道出,特别是最后一句,简直是说到了朱见深的心坎上。倒不是说朱见深不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却又碍于自身身份,不便言之,故而为此苦恼。如今万贞儿一语中的,朱见深只如一股清流自胸怀之中喷薄而出,说不出的舒畅,自然对这女子也更加地满意。
“说的是呀!唉!”心中再如何思索,朱见深也是不敢多说一句话的。
“那殿下是如何说的?难不成就坐视黔国公世子为一己之私,置国民于不顾吗?”
“殿下而今身处储君之位,潜龙蓄势,须是依靠黔国公世子之力,多有重用之。似此次殿下要黔国公世子帮着赈济在京老者,由此收买人心,以养厚德,世子便出力许多。殿下心中想来是知道的,只是——”说到此处,朱见深顿住,始终不敢说出后半句来。
有些事情万贞儿可以说,有些事情也不能够说,便直接绕开道:“自今上继承大统,内修明德,外修政务,又有一干老臣辅助左右,天下遂大治,臣民安乐。王爷且无需过多忧虑。”
“说得极是。”朱见济再想要翻天,头顶上也有朱祁钰这个如来佛祖在,时时刻刻将他震慑地服服帖帖地,不必担心朱见济乱来。这个话题遂就此就此结束。
说回朱见济这边,待朱见深离去后,和往常一样听着何林静说着宫中的事情。大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主要是天子做了什么,看了什么书,见了什么人。
绝大多数事情没有什么意义。比如朱祁钰见了兵部尚书于谦,只是朱祁钰几乎天天都要召见于谦,于谦是朱祁钰毫无疑问的肱骨大臣。知道了又如何,他们具体谈论了什么何林静可打探不出来。这种消息没有多少的意义。相反,倒是朱祁钰每日晚上召见哪些妃嫔侍寝这事,对于朱见济的意义更大一些。往日朱祁钰勤于政事,加之后宫妃嫔也不多,好几次朱祁钰一连数日都是在乾清宫休息,不曾召妃嫔服侍。这段时间召见的频率明显增加。
此外,龙虎山的张真人明显活跃许多,朱见济当然不知道朱祁钰一日吞服多少丹药,吞服了哪些丹药。但是从这些细节可以推断出朱祁钰明显加大了丹药的使用量,这样就足够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朱见济间接地加速了朱祁钰的死期,说朱见济无辜当然不至于,因为这事他知道,所以显得非常的恶毒。
自何时起变得这般冷血,朱见济自己也不知道,或许从他知晓自己身份的那一刻后,朱见济就以自保为第一要务,为此不惜牺牲所有人。哪怕是自己的父亲!
窗外的寒风凛冽,猎猎作响,吹得人心头发寒。朱见济凝视着桌上的烛火,眼神逐渐变得幽深起来,内心远比外面的寒风更加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