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2 / 2)

彭叔将沈奕瑶拉起来,才转身面对老夫人和严霆。</p>

“老夫人想说的事情,贵府管家已经都与我一一说过了。”</p>

话音落下,他侧首去问沈奕瑶,“大姑娘,这件事情是你做得吗?”</p>

“我没有,我没有做过。”</p>

似乎彭叔的到来,让沈奕瑶有了主心骨,语气之中少了些无措,多了一分力道。</p>

彭叔不再说话,只是淡定的看着上首处两人。</p>

老夫人被看得有些恼羞成怒,“你这管家是何意思,她说没有便是没有?人证物证俱在,难不成我们还冤枉她了?!”</p>

“老夫人,请不要激动,没有人怀疑你们是冤枉了人。”彭叔声调不疾不徐,“我们镇国公府相信贵府是人证物证俱有,也确实证据确凿,但同样的——”</p>

他望了沈奕瑶一眼,“我们也相信自家姑娘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p>

老夫人想说什么,被彭叔抬手制止。</p>

“我来之前,公爷交代过,他并没有原谅大姑娘,但是这是他们父女之间的问题,与旁人,与威远侯府,没有任何关系。另外,公爷对自己女儿的人品还是比较信任的,我们镇国公府的人从来不会行如此暗诡之道,也不需要如此。”</p>

顿了顿,他又道:“说句不中听的话,一个姨娘而已,想处置也就处置了,即使怀了胎,去母留子也不是甚难事。一只小蚂蚁,动动手也就捏死了,何必要费尽心思给蚂蚁下药什么的。当然,这是我个人之言。”</p>

彭叔的语气很淡定,还是那么不疾不徐,可这段话说出来,却给这位貌不其扬的人平添了一丝居高临下。</p>

是啊,这只是你个人之言,一个镇国公府的管家都如此倨傲不屑了,身为镇国公独生女的沈奕瑶需要去给一只……呃,蚂蚁……下药吗?她要是真动了什么坏心思,估计有千百种方法让裴姨娘死无葬身之地。</p>

其实在场人心里都有数,沈奕瑶这是上了人的套,可被人拿捏住了把柄,事情就没有如此简单了。</p>

老夫人的脸气成了猪肝色,“说来说去,你们镇国公府还是在以势压人!”</p>

彭叔一拱手,“老夫人谬赞了。”</p>

本是想让人主动巴上来与自己谈条件,可别人不接招怎么办?</p>

别人也不跟你争辩,你有你的证据,别人有别人的说辞,人家就抱准一个,我们不相信我们家的闺女会做坏事!</p>

沈奕瑶也许、可能确实是没有做过,可关键是老夫人会允许吗?严霆会允许吗?</p>

这会儿已经不是裴姨娘一个人的事了!</p>

***</p>

场上之人心思急速转动。</p>

镇国公府不愧是镇国公府,一个管家就如此难缠。这种滚刀肉的态度,让人如何接下去?</p>

难不成真要撕破脸,压着人必须要给一个交代?老夫人有点怨这些不识相的人,就不能老实一点,何必如此难缠,平添纷扰。</p>

可大戏既然已经开锣了,她就必须要唱下去。</p>

所幸她年纪大,又是妇人,黑脸这个角色还是她适合继续扮演下去。就算哪天真‘和好如初’,也可以推着长辈人老年纪大老糊涂了来粉饰太平。毕竟老人老糊涂了也正常,只要人家丈夫不‘糊涂’就行了</p>

她撇了彭叔一眼,哼道:“你一个管家想必也当不了主子家吧,我不跟你说,让沈家人来,今日要是不给我们威远侯府一个交代,这种媳妇不要也罢!”</p>

堂上寂静得落针可闻。</p>

彭叔清清喉咙,开口道:“我好像忘记说了一件事——”他面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公爷和姑娘生了气,至今气还未消,这事儿想必贵府也是知晓的,公爷人年纪大了气性也大,他老人家不开口发话,府里是没人敢管大姑娘之事的。这事禀了上去,公爷就说了三句话。”</p>

他顿了顿,又道:“第一句,他不相信自己女儿会做这样的事。第二句,沈奕瑶既然是严家妇,她的事沈家不管。第三句,如果你们威远侯府真认定此事是沈奕瑶做的,就休了她,他绝无二话。”</p>

沈奕瑶身子一晃,忍不住颤抖起来。</p>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p>

今日之事,实在发展的太让人出乎意料了,简直是峰回路转,让人始料未及。</p>

“原来你们不是来谈条件的,是来耍无赖的!”</p>

半响,老夫人蹦了这么一句出来。说完之后,她似乎意识到不对,涨紫着脸又道:“你们着实欺人太甚了!”</p>

彭叔微微一晒,道:“老夫人何出此言?没有人想耍无赖,也没有人想着欺辱与谁。”</p>

是啊,人家以势压人了没有?</p>

没有!</p>

人家胡搅蛮缠了没有?</p>

也没有。</p>

人家什么也没做,更没有多做辩驳,甚至说出了休了绝无二话之言,又何来的以势压人?</p>

可,可这和他们当初所想完全不一样!哪怕是镇国公府不依不饶,要求再查,他们也不会惊讶,甚至直接蛮横来一句‘你们想怎地’,也不会让人吃惊。关键是别人很淡定,丢出一句‘这儿媳妇要是不满意了,休了也成’,这让他们怎么接?</p>

真休?</p>

这是不可能的,至少此时严霆根本没有休妻的打算。</p>

不休?</p>

那刚才所说的话不是在自己打自己嘴巴?之前的种种不就成了他们唱大戏,别人看笑话的行径了?</p>

并且此举很绝,将老夫人的路完全堵死,一点台阶也没给留。</p>

话说完后,彭叔没去管旁人的脸色:“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p>

这就走了?</p>

众人皆是一噎。</p>

“彭叔——”</p>

彭叔转头看了一眼如今早已为人妇,在他眼里却还是个小女孩的大姑娘,没有去看她眼中的求助,隐隐叹息一声,却是没有停步,径自离开了。</p>

沈奕瑶面若死灰,身体止不住的抖颤起来。</p>

***</p>

这一会儿之间发生的事,已经让威远侯府的人接受无能了。</p>

管家彭叔先是铺垫说了一大堆,最后丢出一句‘镇国公府现在不管沈奕瑶,你们爱咋滴咋滴’。当然别人言语肯定是经过修饰了,但大体就是这个意思。</p>

这是不管这个女儿了?</p>

可要说不管也不对,不管又怎么会拉她起来,还关心受不受凉?可以说这是彭叔的个人行为,与镇国公府无关,可谁敢说就真的无关?毕竟下面人可是揣测着上面人的意思过日子的!</p>

但镇国公的意思也非常明白,这个女儿我不管了,你们不满意,休了也成,他绝无二话。</p>

皮球被踢了回来,就看他们怎么接了!</p>

老夫人胸腔里堵了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严霆这会儿脸色也不好了。其他人则都在装死,低着头在地上找蚂蚁。</p>

突然,薛氏的声音响起,“三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的了?”</p>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靠门处墙边站了两个人,严嫣和严陌。两人也不知站了多久,看了多久,满屋子的人居然没一个发现的。</p>

“回来有一阵了,见长辈们在谈事情,便没让人通报。”</p>

老夫人并没有去关注严嫣,她还在想怎么从这个台阶上下去。</p>

严郅眼光闪了闪,站了起身,“既然没什么事,娘我们就先回去了。”</p>

薛氏错愕,“怎么没事呢?这不还没……”很快她眼神一转,笑着转口,“也是,多大点事值当我们如此兴师动众的,也不过是个姨娘,小产就小产了,妇人胎没坐稳小产也挺正常的,什么都不怪只怪她自己不当心。”</p>

她嗔笑着凑到老夫人身边,一脸亲热,“娘你也是,听风就是雨,听了下面丫头们说了几句,就闹得阖家不得安宁,这会儿也累了吧,儿媳送您回荣安堂歇息。”</p>

大房两口子突来的这一出,让人着实反应不及。可转念一想,这明明就是在给老夫人递梯子。</p>

虽是薛氏无耻了点,将之前赵妈妈去查,常大夫的断言都抛去九霄云外了,可很多时候会粉饰太平,有那个脸皮装作无事,也是一种本事。</p>

老夫人借坡下驴,浑然忘了自己刚才是多么义正言辞的让沈家给个交代,也忘了自己如何骂沈奕瑶是个毒妇,祸害了严家的子嗣。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疲累,“也是,这年纪大了,熬会儿子就受不了了。赵妈妈,你等会回去给我按按。”</p>

赵妈妈清脆应声,俯身去另一边扶老夫人起来。</p>

严嫣实在忍不住了,声音不显的嗤了一声。</p>

“祖母,我看这会儿你还不能回去歇息,事儿还没完呢,怎么就歇着了。”</p>

几人动作一滞,俱抬头去看严嫣。</p>

严嫣一身大红色刻丝翻毛皮斗篷,衬得小脸洁白如玉、艳若桃李。她含笑着看着众人,可这笑与眼中的火光相对应,却多了几分诡异。</p>

薛氏赶忙走过来,一边对严嫣使眼色。</p>

“哪里还有什么事啊,三姑娘你也赶紧扶你娘回去休息,天也不早了,外面也凉。”</p>

薛氏的想法是让所有人都借坡下驴算了,这事怎么来说都与沈奕瑶有关,闹大了不光沈奕瑶没好处,对严嫣也是。有个名声不好的娘,做女儿的以后出嫁可是难事。</p>

可她忘了一点,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又如何粉饰太平?</p>

整个威远侯府,从后院闹到前院,几乎府里一大半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可不是封口这么简单的。随便漏出去一句,沈奕瑶的名声就毁了。外人不清楚内里,见这种事都被压下来,只会说一句镇国公府仗势欺人。反之,威远侯府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在外人眼里,他们是镇国公府权势下的牺牲品。而裴姨娘,一个妾,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p>

于薛氏来说,她能对沈奕瑶伸以援手,那是在没有影响自身情况之下。而且确切来说,他们大房以后还是在老夫人手底下乃至严霆手底下吃饭,严郅也姓严,向着自家是并没有什么错。</p>

那么沈奕瑶呢?</p>

此时这个女人已经浑身颤抖,站都站不稳了,却依旧强撑着。</p>

严嫣和严陌呢?</p>

有这样一个道貌岸然,心思狠毒的娘,以后还怎么说好亲事!</p>

镇国公府呢?</p>

那是躺着也中枪!</p>

严嫣有时候就想不透了,凭什么你们说怎样就是怎样?你们想唱大戏,就唱得高/潮迭起,你们不想唱了,就强制落幕?</p>

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