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不愿意提及那段回忆，木香也不追问，只是静静的陪着他。</p>

木香陪着他在庭院中站了许久，直到陈妈过来说，晚膳摆好了，赫连晟才被木香拖着去到前厅。</p>

他一进去，前厅的气氛立马变的冷凝。</p>

赫连明德坐在位，瞧见赫连晟进来，始终笑呵呵的看着他，哪怕得不到赫连晟的回应，当是看着，老人家也觉得很满足了。</p>

在此之前，他若是想见赫连晟一面。要么就是早朝，要么是宫里的盛宴。</p>

而赫连晟回老宅，通常都是等他不在时，才会回去。</p>

回头想想，他已经有一年之久没见到赫连晟了。</p>

彩云摆上碗筷，木朗跑去拿了酒坛子。</p>

“爷爷，您能喝多少酒啊？”木朗拿小杯子，一口一杯的那种，试着问他。</p>

老太爷恍然回过神，哈哈笑道：“给老夫换碗，这么小个杯子，塞牙缝也不够啊！”</p>

他今天是真的高兴，看见孙子成亲，娶媳妇。虽然没请他，虽然他们的关系也没改善，可他还是高兴。</p>

当闻见香喷喷的咸肉干锅时，老人家眼睛都亮了，“丫头，这锅子真是你的亲手烧的？”</p>

彩云不满的撅嘴，道：“当然是我大姐烧的了，陈妈的厨艺可不怎么样，烧的菜一点都不下饭，也不香，不光这个干锅好吃，您尝尝这个豆腐，我姐做的豆腐，那可是一绝。”</p>

老爷子手一挥，“嗳，先把碗拿来，老夫先喝酒，再吃菜。”</p>

“哦，”木朗听话的站起来。</p>

“别去拿，就用小酒杯喝，”木香招手，把木朗唤回来，“这么大年纪了，还用什么碗哪，多吃菜要紧！”</p>

她用公筷对老爷子夹了菜，同时，也不忘给赫连晟夹菜。</p>

干锅熬煮出来的黄鳝肉，就是好吃，黄鳝肉质较嫩，却吸收了香辣的调味料，味儿浸足足的。</p>

老爷子吃了口黄鳝，肉质入口即化，软的不可思议，令他大赞不已，“这黄鳝肉咋那么嫩呢，一点腥味都没有，还很鲜呢！”</p>

木朗也吃一块，“没有小刺，只有一根大刺，”他吐出一根细长的骨头。</p>

彩云伸头看了看泛着滚泡的锅，没敢下筷子，“这个看上去有点吓人呢，真的可以吃吗？”</p>

木香笑着给她夹了块全肉的，“这个东西叫黄鳝，也叫鳝鱼，说起来跟要泥鳅，鲶鱼都差不多，就是长的不像鱼而已，到了春天，它们都得从洞里钻出来，到时，只要头一天晚上，在池塘边放几个竹子做的筒子，再下几个饵料，它便自己钻进去，等到第二天一早，再去把笼子收回来，这黄鳝便可以抓到了，尤其是油菜收割完，田里上水时，格外的多。”</p>

老太爷听她描绘的耕作景像，向往极了，“这样好玩呢，那今年春收时，你得教老夫捉黄鳝，听着就怪有意思的！”</p>

木香眼珠子转了转，“明日我们去老宅，后天我得去庄上转转，您老要不要跟我一起去？”</p>

赫连晟握筷子的手，顿时顿。</p>

木香在桌子底下，偷偷掐了把他的大腿。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她并不指望赫连晟说话，最好是不说话，沉默就沉默吧！</p>

想必他心里也不好受，否则这手怎能那么凉呢！</p>

赫连明德很明显的怔愣住了，在看见赫连晟并未说放时，呵呵笑着点头。</p>

木朗拉着她他的衣袖，“爷爷，你跟我们一起去吧，庄子里可好玩了，等我们回老家时，您也跟我们一起去，我家屋后头有条河，里面大鱼可多着呢，门前还有座山，山上的猎物也多，还有还有，天气暖了，咱们就用我姐做的扒虾网，去小沟里扒鱼虾，那一扒网下去，再提上来的时候，里面跳的，扭的，还有钻的，可好玩了。”</p>

彩云也兴奋的插话道：“回去了，我们还要养小鸡仔，大姐说，还有养小猪，我家屋后的池塘，能养菱角跟莲藕，到时，咱们再买一条小船，就在池塘里采莲藕了！”</p>

木朗惊讶的从凳子上跳起来，“船？是要买小船吗？那我可不可以学划船哪！”</p>

木香微笑道：“这得问他，我可不晓得从哪能买到船。”</p>

她将话头对上赫连晟，逼着他说话。</p>

“等你们回去时，船便会运到，只要小船吗？”赫连晟不看别人，只看木香。</p>

“自然是小船，大船也没法在池塘里活动哪，若是照这样讲，咱们今年怕是不能长留京城了，要不年底再搬过来吧，夫君觉得如何？”</p>

她实在是舍不得那一方开垦出的田地，一年之后，到了年底，什么也不用带走，作坊可以交给大梅他们打理，家里的旧屋，菜园，以及鱼塘，都可以一直保留着。</p>

若是在京城里住的烦了，随时都可以搬回去住上一阵子，岂不是很好吗？</p>

至于镇上的店铺，那就简单了。王喜、林长栓、孙良才、他们都可以接管，作为一处分店，亦是大本营。</p>

赫连晟在桌下握住她的手，“那我便在边关跟玉河村之间跑，没什么区别！”</p>

对他来说，真没什么区别。朝中之事，即便他不在，局势也不会出现任何变化，除非有人坐不住了。</p>

赫连明德张嘴想说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貌似不能太激进。</p>

木香回握住赫连晟的手，对上他的眼，在他眸底深处，又看见了些别的东西。</p>

饭桌上，因为了木朗跟彩云的调剂，倒是热闹很多，没有冷场的情形，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p>

若不是木香拦着，老太爷怕是要喝多了。</p>

老宅的管家带着人过来接老太爷，康伯招呼大家伙一起去厨房吃口热饭。</p>

他们急着赶路，倒是真的没顾得上吃饭。</p>

以往，老太爷一个人出去溜达，天没黑就回来了。今天，等了许久，也没见着人。</p>

还好有人来通知，可这通知的内容，把老宅的人都吓了一跳。</p>

哑婆端了碗筷送到偏厅里，给他们俩单独盛了些菜，至于其他人，都在厨房吃了。</p>

康伯给老杜满上酒，“咱老哥俩，有些日子没见了，这一回瞧着你，觉着老了很多哟！”</p>

老杜的确看上去比康伯老上许多，不是说头白的有多厉害，主要脸上的皱纹，跟老树皮似的，写满了沧桑岁月。</p>

“唉，能不老吗？有几个老了，能像咱家老太爷这般雄壮的，少了哦！”</p>

老杜当年也跟着老太爷一起上过疆场，杀过敌，立过攻，也受过伤，听他呼气的时候，跟旧风箱呼啦呼啦似的，就知道了。</p>

康伯了碰了个响，一饮而尽，辛辣的酒顺着喉咙滚下，他吧嗒了下嘴，抹掉嘴边的酒珠子，才叹息着道：“我还以为有生之年，都看不到他们爷孙俩坐在一起吃饭了呢，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p>

“的确想不到，这回我有脸下地底下，见老夫人了，”老杜苦涩的笑笑。</p>

康伯深思着摇摇头，“过往的事不提了，只要往后能慢慢的好，也就是了，那些事，少爷若不想主动跟夫人说，咱们谁都别提，明儿夫人肯定要去老宅，长老们都来吧？”</p>

老杜吃了口菜，脸上的皱纹扭动了下，“他们四个都在老宅候着呢，说是非得等着，瞧瞧这位新夫人有啥能耐，谱子摆的如此之大，个个气的头顶都快冒烟了！”</p>

听他这么一说，康伯更担心了，“照你说的，夫人明日去，岂不是要受气了？哎呀，这可如何是好，长老们若是不同意，夫人只要做不了主母的位子。”</p>

“那是，做得了襄王妃，可不一定能做得了赫连一族的主母，少爷是族长，若是夫人不能服众，日后的麻烦肯定还多着呢，”老杜吃着菜，越吃越香，筷子都停不下来，“嗳，这是什么东西？我咋没见过，像泥鳅。”</p>

康伯哪有心思给他介绍菜，嘲讽一笑，道：“那几个老东西，算盘打的都精着呢，都惦记着自家院里的孙女，想嫁我家殿下，结了亲事，他们各家的地位，就能更稳固了呗！”</p>

这四位长老，都是赫连家远房的亲戚，若是真论起辈份，八竿子也打不着。</p>

可是呢，族里大事，总得商量着，不能任谁武断决策。</p>

老杜光顾着吃菜了，也没注意康伯说的啥，就是没听到康伯回他的问题，便又问了，“我问你呢，这东西叫个啥，口感咋这么好呢！”</p>

“这个啊，这是傍晚的时候，老太爷跟夫人一起抓的，叫黄鳝，又叫鳝鱼，肉很嫩的，夫人亲手烧的，你在老宅肯定吃不到吧，”康伯说的颇为得意，他们家夫人手艺，哪里也没法比。</p>

老杜看得意的那样，便浑身不自在，加之，又喝了几杯酒，说话也放开了，“哪有夫人亲处下厨的，她都下厨了，那你们干啥？这岂不是乱套了吗？”</p>

陈妈在门口，一直就听着他俩说话，当听到此处时，忍不住走了进来，“夫人做饭咋不行了，你们是没瞧见老爷子今儿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老杜，我可告诉你，明儿去了老宅，可不许给夫人下绊，也不许嫌弃夫人做饭，老太爷都不在意，你在意个啥！”</p>

她讲话声大，引来柱子跟小五，还有吃过饭的吴青。</p>

“我觉得夫人很好啊，不端架子，对我们也好，府里吃的饭菜，都是一样的，还给我们红包，还要做新衣服呢！”柱子实话实说，本来就是实话。</p>

小五拿着空碗，靠着门边，很赞同柱子的话，“今天早上，我跟太子的小杂役遇见，瞧见他一身的伤，脸上都被抓好几道印子，一问才知道，那日舒良娣病好了以后，就天天粘着太子，弄的太子妃很不高兴，就时常拿府里下人们出气，他还算好的，有几个婢女，身上被绣花针扎的，没一块好肉。”</p>

“哎哟哟，怎么会这样，太子妃那人看上去，也不像心狠心毒的人，这咋还用上私刑了，即便犯了错，也不该下手如此的重，”陈妈唏嘘不已，搓了搓胳膊。</p>

小五直摇头，“您觉着太子妃那人不像，那您可就看错人了，我一看她的眼睛，简直跟看毒蛇似的，太可怕了，我还听说，太子府里有个妾怀上皇子了，这回可闹大了。”</p>

“皇子？咋不是太子妃怀上的，这回可不光闹大，这回太子妃的麻烦大了，”陈妈啧啧叹惜，忽然又感叹道：“还是咱们府里好，清静又不闹矛盾，等夫人生下小娃，不管男娃女娃，都一样的宠，一个不成，再生几个，我瞧着夫人干练麻利的样，肯定是很能生的。”</p>

康伯呵呵笑道：“对，你说的对，还是咱们府里好，不争不抢不闹，咱家主子英明哪！来，老伙计，我陪你喝酒，就是别喝多了，悠着点啊！”</p>

老杜也笑，“那是自然，咱要是喝醉了，老太爷就该回不去了，唉，他老人家平时也怪孤单的。”</p>

何安去厨房搁碗，准备去前面合伺候着的，见他们都围在偏厅，好奇的伸头过来瞧，“你们在干嘛呢？殿下说，待会要带夫人去看花灯，柱子，小青子，你俩准备着，等吃过饭，跟主子一起去。”</p>

陈妈笑道：“主子真知道疼人哪，知道带夫人出去赏灯，少有的好男人哪！”</p>

康伯喝完杯里的酒，让柱子过来把酒杯都收走，“主子要出去，咱们可不能喝了，老杜啊，等十五那天，咱老哥俩再好好喝，不醉不归。”</p>

“自是不能再喝了，陈妈，给我盛碗饭，吃完了好去伺候老主子，”老杜喝的脸有些红，不过他酒量可以，就是一喝酒就好脸红，看上去就跟喝多了似的。</p>

吃过饭，等他们几人赶前厅之时，老太爷正在院里赏梅花，这几盆梅花很对他的胃口，琢磨着要不要找木香要两盆回去呢。</p>

老杜走过来，“老主子，咱们回宅子吧，天色不早了。”</p>

“好好，这就回，那个……你去问问木香丫头，明儿去不去老宅拜祖先！”</p>

老杜依言去问话了，片刻之后，木香跟着他一并走了出来。</p>

“不是都说好了，明儿一准去吗？您老莫不是记性差，记不住吧，”木香刚洗了手，正把卷起的袖子放下，挑眉看了老头子一眼，又怎会不知道，老人家不过是找个借口，想让她出来送送而已。</p>

赫连明德笑脸一收，负着手，怒气冲冲的道：“谁说我记性差，老夫不过再跟你确定一下，耽误老夫的时间，起先我都跟皇上约好了，既然你们要去，那便推了吧！”</p>

大气的一挥手，这回连老杜都忍不住要笑了。</p>

哪里有约皇上啊，您老人家最烦皇宫里的繁琐礼节，避之唯恐不及，哪会跟皇上约好。</p>

木香也不拆穿他，顺着他的话，“知道您老人家日理万机，接见一次不容易，明儿我们一早便去，时候不早了，让老杜陪您回去吧，年纪一大把了，晚上别总往外跑！”</p>

“哼，老夫正要回去呢，不用你撵，老杜啊，老夫的马呢，你牵来没有，”老爷子边往外走，边抱怨。背影有些佝偻，不服老都不行。</p>

老杜跟着他身边哄着，“您喝了酒，不能骑马，老奴给您事字轿子来，轿夫们都在府里用过饭了，等着抬您回去呢！”</p>

“坐什么轿子，老夫再喝一坛，照样能骑马，快点把马牵来，又不是七老八十，想当年，老夫征战沙场，腊月里头，二斤的火烈酒，一口气喝完，都不带皱眉的，再拔刀挥向敌军，还是一样连战连捷，捷报频传，有什么关系！”</p>

“呃……老主子，今儿太晚了，明日再骑马如何？”</p>

赫连明德烦躁的直摆手，“什么叫明日再骑，老夫坚决不坐轿子，就要现在骑马，你快去牵匹马来。”</p>

老杜快急哭了，“不能牵马，真的不能啊，您忘了去年摔下马的事儿了吗？老主子，咱不服老不行的。”</p>

老杜没法子，回头朝木香求救。</p>

木香本来是要说话的，可是余光瞄到赫连晟走过来了，便扯了下赫连晟的衣襟，朝他投去一个深情的眼神。</p>

赫连晟抿了抿唇，无奈之下，只得冲着老爷子的背影，道：“一把年纪，还充英雄，可笑！”</p>

虽不是什么好言好语，却让赫连老太爷红了眼眶，马上对老杜笑呵呵的招呼老杜坐轿子去了。</p>

赫连晟侧目，见木香的欢快，乘着庭院无人注意，忽然揽上她的腰，一记狠狠的吻，印在她的唇上，辗转揉虐，直到那唇儿，被吻红的似樱桃，才摆休。</p>

“鬼精灵，喜欢看为夫的笑话，是吗？看为夫今晚如何惩罚你，”某人坏笑，眼里的暧昧之色，藏也藏不住。</p>

这眼神又让木香想起了，昨夜的疯狂，以及某人永远喂不饱的胃口，当即脸红了。</p>

“今晚我去跟彩云睡，你一个要睡去吧！”撂下这话，她便跑走了，“彩云，木朗，快出来走了，去看花灯！”</p>

“哦，看花灯！”</p>

两人一阵风似的跑到庭院，何安跟柱子也过来了，吴青紧随其后。</p>

一行人，出了府，便往闹市去了。</p>

夜晚逛街，感觉还真的不一样。</p>

内京城中央有个小湖泊，也不能算湖泊，顶多就是比池塘大些，水是活的，从城外流进来，经过内城，再流向城外。</p>

因为是活水，所以京城里的好些人，都在湖边洗衣服，为此湖边搭建了不少的石板跳子，还有几处供游子观赏的凉亭。</p>

冬季湖里也没有荷花可看，但是今晚不少人都在湖边放河花灯，小小的一盏花灯，寄托了相思、情意、祝福。</p>

几人一到河边，彩云就嚷嚷着，要买荷花灯，湖边的小摊上就有卖的。样式很多，颜色也好看，粉粉的颜色，模仿着荷花盛开时的形状跟色彩，漂亮极了。</p>

－－－－－－题外话－－－－－－</p>

对于有的小妞说轻烟为什么只一章，轻烟一章3o点，很稳定啊，难道要把一章分几章吗？一章十几点，这就好看了吗？</p>

轻烟只求更新稳定，亲们每天都可以看见文，不断更，不拖稿，求妞们手下留情！</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