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带着亮晶晶糖霜的糖葫芦滚落在地，被蜂拥的人群一脚踩扁。</p>
小娃瘪着嘴，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而一对年轻的夫妻正抱着小娃哄着。</p>
对方不说赔偿，祝神医和胖丫脸热，非要重新给小娃买一根。</p>
前方，小贼被百姓们围追堵截，垂头丧气地跟在赶来的城防军身后，走远了。</p>
正好不远处有卖糖葫芦的车，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人守在摊子前，上面的稻草编织成的柱子上插满了糖葫芦。</p>
用全部家当做糖葫芦，只为多得几个铜板，谁想到生意并不好。</p>
老人愁眉不展，与人群中的喜庆祥和格格不入。</p>
“今儿我和夫君请客，请小娃们吃糖葫芦了！”</p>
莫颜找了个台阶，大喊一声，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p>
“这位小娘子，可是家中有什么喜事？”</p>
虽说比较奇怪，但是人们并未质疑，而是表现出善意。</p>
“是啊，是大喜事，八月十五是我和夫君大喜的日子。”</p>
的确大喜，莫颜从南平王妃升职成为皇后娘娘，撇开太皇太后不谈，她是大越最尊贵的女子。</p>
百姓们误以为是二人成亲的黄道吉日，纷纷祝贺，说了不少吉祥话。</p>
小娃们排着队，眼巴巴地看着糖葫芦。</p>
糖葫芦一支要好几文，很多做爹娘的心疼孩子，却舍不得，只肯给买一文钱一块的麦芽糖。</p>
卖糖葫芦的老头儿笑得牙不见眼，糖葫芦是红色的，而大红色代表喜庆。</p>
今日大越新帝登基，普天同庆，是个好日子。</p>
三言两语，人群中再次喧闹起来，很多百姓三五成群，哼唱起了小曲。</p>
祝神医认出二人，囧了囧，他的徒弟总能收买人心，到处忽悠人，这下用糖葫芦就得到了众多人的祝福，真合算。</p>
大越皇宫内，同样热闹无比。</p>
皇上不在，满朝文武及家眷就放松多了。</p>
大殿上方有一处高台，舞娘们跳舞为夜宴助兴，整个大殿回响着丝竹之声。</p>
女眷这边被单独隔着镂空的屏风，开辟出一处小天地来。</p>
饮酒取乐是男子的喜好，众位官家夫人围坐在一处闲聊，谈论起封后大典上，皇后娘娘的风光。</p>
叶宛西面色相当不自在，这些赞美之言，足以在她的胸口上戳一个窟窿，痛彻心扉，鲜血横流。</p>
心里最隐晦的秘密被人摊开，放在众目睽睽之下。</p>
若不是她最近表现良好，根本不会得到进宫的资格，叶宛西一直被软禁在相府。</p>
万俟玉翎到南边接莫颜，出使大吴，不在京都。叶相夫人就把叶宛西放出来，让她逛街，参加聚会以排解苦闷。</p>
京都的夫人小姐并不知道内情，内心对叶宛西是同情的。</p>
才貌双全的美人，好不容易入宫为妃，谁想到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好比梦一场，醒来后，什么都没了。</p>
叶宛西是叶相千金，有娘家依傍，叶相和夫人对她有所愧疚，基本要求都能尽全力满足。</p>
“叶小姐，一个人喝闷酒呢？”</p>
夏若雪心里记恨叶宛西，没错，如今无论是永平侯府还是夏家，都要靠着莫家才能在京都立足。</p>
树倒猢狲散，这个道理夏若雪明白，雪中送炭的少，火上浇油的多。</p>
她和莫颜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夏若雪不指望莫颜当助力，不拆台就阿弥陀佛了。</p>
本以为还有时间享受荣华富贵，可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p>
夏若雪是聪明人，当机立断，她用重金派心腹准备了马车，参加宫宴过后，她只身前往北地找袁焕之。</p>
那个衰人，想要甩开她可不是个容易的事，她手里有几张底牌，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来威胁他。</p>
“不愧是宫造，这酒的滋味不错呢。”</p>
叶宛西不想和夏若雪逞口舌之争，二人在前段时间言归于好，转眼，一言不和，说翻脸就翻脸。</p>
几年前，她们二人都是令人瞩目的京都高门千金，被众多小姐围拢着谈笑风生。</p>
如今，叶宛西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袖子，上面戴着玉镯更显空荡，她的脸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要靠厚重的妆容才能遮掩她下眼的青黑。</p>
夏若雪的圆脸变成了尖下巴，倒是比叶宛西精神好了不少。</p>
“叶小姐应该很失望吧，没有见到他。”</p>
夏若雪冷静地观察片刻，见叶宛西眼中难掩失望，眯了眯眼，二人彼此心知肚明，那个“他”到底指的是谁。</p>
有时候，叶宛西很迷惑，她为什么会有这份执着，是爱还是因从未得到过。</p>
叶宛西想过放手，她发现，万俟玉翎的身影一直在她的脑海中，从第一眼见他，到此刻。</p>
只要她活一天，就要得到，这种疯狂的念头充斥她的整个脑海，她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愿意让叶相府所有人陪葬！</p>
叶宛西眸中复杂，让狠心的夏若雪不禁软了心思。</p>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p>
夏若雪放下执念后，对同样癫狂的叶宛西有了同病相怜之感，难得地软下口气，劝道，“皇上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任何人都插不进去，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p>
“那也不用你多事！”</p>
叶宛西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面上，立刻引得不少视线。</p>
夏若雪恼羞成怒，气得拂袖离去，关她屁事？算她狗拿耗子了。</p>
她恨不得莫颜去死，在心里却不得不承认，万俟玉翎对莫颜的深情。</p>
夏若雪离席，叶宛西芒刺在背，总觉得那些夫人小姐在议论她，她不需要同情可怜，她是叶相之女，那些人，算是什么东西！</p>
叶宛西离开大殿，独自一人，顺着宫墙边夹着的小路走。</p>
今夜的月色皎洁，月光铺洒在青石板路上，把人的身影拉得纤长。</p>
叶宛西拖着裙摆，抬起头望着高高的宫墙，曾几何时，她也是笼中的鸟，期盼可以重获自由的那天。</p>
一旦梦想成真，她的内心又好像缺失了什么东西，变得空落落的。</p>
宫内的各个殿宇，她早已走了无数遍，对每一条路都不陌生。</p>
穿过前面朱红色的大门，就是后宫的地界，前方不远处，是妃子们最喜欢的御花园。</p>
那里是不受宠妃子们最爱聚集的场所，常年寂寞，寄情于花草，这也是她们唯一可以碰运气的地点。</p>
正直八月十五，菊花盛开的季节，叶宛西喜欢菊，因有人曾赞过她，人淡如菊，如今看来，不过是表象罢了。</p>
御花园格外的宁静，夜里花朵绽放，幽香四溢，可并没有她喜欢的菊花，而是一丛丛，一簇簇火红艳丽的玫瑰。</p>
月光下，花瓣上点点滴滴的露珠，闪着明亮的色泽，娇嫩欲滴，叶宛西的脑海，浮现出莫颜的面容。</p>
“叶小姐。”</p>
一道温柔打断了叶宛西的思绪，她抬起头，看到凉亭处坐着穿白色衣裙的女子。</p>
女子带着面纱，手挽着轻纱，恍若从画中走出来一般，明媚的眸子，比月光更皎洁。</p>
“你是，冯小姐？”</p>
“是我。”</p>
冯牡丹站起身，淡淡地点头，如主人一般招待着，“叶小姐，不如进来喝杯茶？”</p>
这里是大越皇宫，不是大吴丞相府后院，可冯牡丹礼仪得体，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p>
不过是品茶而已，叶宛西颔首，压下心中的怪异。</p>
冯牡丹将来是要给叶相做平妻的。消息传到相府，叶相夫人大怒，摔了二十多年钟爱的骨瓷茶碗。</p>
相府低气压持续好长一段时间。后来派人打听了冯牡丹的底细，叶相夫人又慢慢地变得平和。</p>
做相府的当家主母，呼风唤雨，这些年爬床的心思大的丫鬟也不少，冯牡丹身份再高贵，也是个屈居人下的平妻。</p>
嫁到大越，要按照大越的规矩来，灌上绝育汤，冯牡丹翻不出风浪来。</p>
“听闻叶相千金琴棋书画皆通，不如弹奏一曲如何？”</p>
冯牡丹面前，摆放着古筝，本打算今日夜宴对万俟玉翎下手，顺便构陷莫颜。</p>
在满朝文武面前放浪形骸，就算是万俟玉翎爱重，也要顾及自己的体面和皇室的威严吧？</p>
不声不响地准备多日，却被告知帝后同游，放了百官的鸽子。</p>
计划还未等实现就流产了，冯牡丹气得想撞墙，变得疑神疑鬼，莫非莫颜真是被上天所庇佑，不然为什么运气那么好？</p>
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冯牡丹打听清楚，叶宛西对万俟玉翎觊觎良久，和莫颜很不对付。</p>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如联起手来，相信叶宛西也不愿意让她进叶相府的大门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