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元守在苏陌身边，看着她蹙眉，看着她辗转不安。或许是药力作用，苏陌额头断断续续地出汗。他打了水来，拧着毛巾一遍又一遍地给她擦汗。</p>

偶尔有轻微的呓语，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p>

桌上的粥换了一次又一次蠹。</p>

苏陌却一直未醒。</p>

从下午开始，陆西元每隔一段时间就叫一次医生，焦虑不安。</p>

“她怎么还不醒？”第n次叫来医生时，陆西元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p>

夜色已沉，而床上的人丝毫要醒的意思都没有。</p>

医生诚惶诚恐：“病人高烧还没有完全退下去，大概是着了凉身体里有些寒气，会头重，嗜睡……”</p>

陆西元不耐烦地打发了医生髹。</p>

并不年轻的医生出了门长舒一口气，遇上上午被陆西元骂哭的小护士，小护士撇撇嘴，一脸的不高兴：“那个特护病房住的谁啊？那个男人白长那么帅，一点儿都不懂怜香惜玉……”</p>

“闭嘴！”医生厉声制止了她，“是你自己技术不到家，还怪别人！怜香惜玉？那也得看看是对谁！”</p>

小护士黑着脸转身就走。</p>

不懂怜香惜玉？那他对病房里那个只是普通发烧感冒的女病患如此紧张算什么？医生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回了科室。</p>

苏陌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p>

梦里回到了最初遇到周文远的地方。</p>

她刚刚和几个骂她的同学打完架，脸上都是灰，手也磕破了，额头上还有一个被石头砸中后起的包，书包的肩带也被扯断了，书散了一地。</p>

等到那群欺负她的人跑远了，她才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一本一本地去拾那些四处散落的课本。</p>

那天夕阳很好，秋风和煦。三三两两的人群结束一天的劳作后急着回家，村庄四处可见炊烟。有好心的大叔想要帮她，却被身边的女人拉了回去。</p>

“死鬼，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p>

“关孩子什么事？”</p>

“跟老娘回去！你是不是也看上那个狐狸精了？”</p>

……</p>

他们骂骂咧咧地走远，苏陌假装没听见，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小心翼翼地擦拭课本上的灰。</p>

“你的手都流血了。”</p>

眼前递过来的白色手帕让苏陌很吃惊。</p>

从记事起，她就一直不受待见。</p>

抬头就看见他背对着夕阳余晖的身影，穿着黑白格子的小西装套装，白里透红的脸像个苹果，身后都是淡淡的光影，好看得不像话。</p>

苏陌咧着嘴对他笑。</p>

他像个大人一般皱了皱眉头，嘟囔着说：“小花猫。”</p>

然后用那条白色的手帕给她擦脸。</p>

擦着擦着她忽然就放声大哭，周文远吓得不轻，惊慌失措地问她怎么了，苏陌却越哭越厉害。</p>

周文远急得满脸通红，着急地翻了翻口袋，翻出一颗彩纸包着的糖来：“别哭了，我把糖给你吃好不好？”</p>

苏陌哽咽地摇头，周文远却因为着急，不小心将剥出来的糖果掉在了地上，一滚全是泥。她用脏兮兮的手捡起来，跑到旁边的小溪里洗了洗，放在嘴里吃了。</p>

她含着糖看着周文远，可是周文远却不见了。然后她就坐在辛爷爷的院子里等他，一直等一直等，看着院子里的树叶黄了又绿，绿了又黄。</p>

苏陌觉得眼睛有些疼，揉了揉眼睛，却看见了顾子铭。</p>

那天陆西元说，苏陌，我有个跆拳道高手打不过，你用美人计帮我拿下吧。在陆西元的办公室里看见顾子铭的时候，只觉得他不动如山，自成风景。</p>

梦里悠长而遥远，他们坐的过山车，摩天轮上他的安慰，厨房里的温柔怀抱，书房里的热吻缠绵，凌晨时他出现在自家楼下的风尘仆仆，高寒婚礼上他们的十指紧扣……</p>

可是，她和周文远败给了他的前程，和顾子铭，败给了他的前任。</p>

苏陌醒的时候，陆西元正在发飙。</p>

“她都睡了十几个小时了没醒过一次，你们和我说她没事没事，这是没事的样子吗？”</p>

“都什么庸医？！叫你们院长来！立刻！”</p>

那个背影，一如既往。</p>

“学长……”苏陌有些虚弱地开口叫他。</p>

“愣着干嘛？还不去叫你们院长来！”</p>

苏陌哑着嗓子又叫了一声。</p>

“陆少，这位小姐醒了！”医生耳聪目明地发现了她的清醒，原本灰败的脸色瞬间变成了惊喜，几乎要喜极而泣了！</p>

天知道陆少今天骂了他多少次庸医！</p>

陆西元回头，眼神里的担忧挥之不去。</p>

“你可以走了！”他冷冷地下逐客令。</p>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立马逃之夭夭。</p>

苏陌对着他笑。</p>

陆西元抽出纸巾替她拭去眼角的泪：“难受了想哭就哭，在我面前，你的光辉形象早就没有了，不用憋着。”</p>

苏陌反应过来，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