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 2)

帝师 锦暖儿 0 字 2022-09-29

顾卿神情不变,目光扫过胡贡士和杨瓒,微在后者身上一顿,吩咐两名校尉留下,又转身离开。</p>

目送顾卿走远,杨瓒忽然笑了。被胡贡士激起的闷气一扫而空,心情霎时明朗。</p>

宫门之前就见美人,好兆头!</p>

花费了足足一个时辰,三百人才走进宫门。</p>

此时天已大亮,带路的仍是小黄门,方向却不是谨身殿,而是天子上朝的奉天殿。</p>

行过金水桥,三百多人鸦雀无声。</p>

琉璃明瓦,红漆-巨-柱,金龙飞腾盘旋。</p>

比起谨身殿和华盖殿,奉天殿又多一层庄重威严。</p>

众人屏息凝神,脚步都开始放轻。行进间,耳边似有龙吟回响,好似能看到自己金榜题名,打马游街的美好前景。</p>

幻想美好,却十分短暂,众人很快回到现实。</p>

想要东华门唱名,先要过了眼前这一关。</p>

殿试之日,御驾亲临奉天殿,并钦点十四名读卷官审读策论,为朝廷取才。</p>

天子高坐龙椅,贡士们尚未进殿,自然看不到。</p>

殿前点名的是两名身着锦鸡补服,腰束花犀带,头戴乌纱帽,脚蹬官靴的二品大员。观其年龄相貌,皆是花甲之年,然精神矍铄,目光如炬,威严感压下,几-欲-令人屏息。</p>

此二人正是执掌都察院,助弘治帝打造中兴之世的名臣:左都御史戴珊,右都御史史琳。</p>

御史之责在监察百官,举发不法之事。</p>

弘治朝政治清明,两位都御史居功至伟,更以刚正不阿为百官称道。</p>

此番殿试,弘治帝钦点的读卷官皆为心腹之臣,也是日后留给太子班底。</p>

论才干,十四人均是才华非凡,有能之辈。然其中多数已是花甲古稀,将临致仕之年。五十岁不到的杨廷和,竟连末尾都没能排进去,更无资格同马文升、刘大夏等同列。</p>

点名完毕,殿中捧出圣人画像,殿试读卷官在前,率众敬拜圣人。</p>

十四人多是绯红补服,唯当先三人着御赐麒麟服。</p>

无需细想便可知,此三人乃是少师兼太子太师华盖殿大学士刘健,太子太保兼谨身殿大学士李东阳,太子太保兼武英殿大学士谢迁。</p>

内阁三鼎,治世能臣。</p>

行礼毕,众人起身。</p>

刘健当众宣读敕书,三百贡士敬神聆听。</p>

起初,敕书的内容平平无奇,多是鼓励之言,众人未觉异样。末尾却直落惊雷,点出两名贡士,当即黜落。</p>

“平庸谄媚之人,非朝廷欲取。”</p>

短短一句话,犹如晴空霹雳。被点名的贡士脸色惨白,呆若木鸡。</p>

不待回神,已有殿前卫士行出,查验正身,将人“请”出宫门。</p>

喊冤?</p>

嚎哭?</p>

请求天子隆恩,网开一面?</p>

直接堵嘴,改请为拖。继续执迷不悟,拖就会变成抬。</p>

霎时间,万籁俱寂,渺无声息。</p>

除了金吾卫远去的脚步声,唯有风过衣摆的飒飒声。</p>

少数贡士脸色丕变,双手隐隐发抖。多数尚能镇定,只是额头隐隐冒汗。</p>

刘健等人在上,目光炯炯扫过,众人的表现皆落入眼底。另有中官在一旁默记,待敕书念完,悄无声息的返回殿中,向天子禀报。</p>

殿试前先来一场下马威,实是少有。然有天子示意,刘健等人只能依言行事。</p>

敕书念完,二度行礼之后,数名宦官自殿侧行出,引众贡士入殿拜见天子,依次序落座。</p>

十四名读卷官仍立在原处,看着贡士一一行过,不时点头,不时摇头。</p>

新科明经们被看得头皮发麻,脚底打颤。</p>

这是殿试?不是在菜市场称斤论两、挑肥拣瘦?</p>

轮到杨瓒,虽同众人一般低眉敛、足下无声,底气沉蕴又是不同。得空还能不着痕迹的瞄上两眼。</p>

腹有诗书气自华。</p>

前世的杨瓒多以为是夸张,如今亲眼目睹,不得不承认:古人诚不欺我。哪怕已是长髯垂胸,发鬓斑白,仍是腰背挺直,气质超然,卓尔不群。</p>

十四个老帅哥排排站,杨贡士委实过了一把眼瘾。</p>

马文升捻着胡子,微微颔首,老夫的眼光果真不错!</p>

韩文亦有同感。</p>

龙椅之上,弘治帝得中官禀报,道:“朕有些看不清,宁老伴去安排。”</p>

“奴婢遵命。”</p>

宁瑾躬身退下,少顷,安排座位的中官便得了传话,本该在第六排的杨瓒,直接被提到了第二排,正巧坐闫璟身后。</p>

杨瓒眨眼,再眨眼。</p>

看着笑眯眯的中官,没错?</p>

中官点点头,笑意更深,没错。</p>

“杨明经安坐便是。”</p>

沉默两秒,杨瓒大方落座。</p>

不见受宠若惊,也无傲然恣意。泰然自若,雨打不动,端得沉稳若斯。</p>

天子在上,阁臣在旁,敢在这个时玩阴谋诡计,绝对是狂奔在寻死的大道上。</p>

几位读卷官同时仰头,弘治帝轻轻咳嗽两声,意思很明白,朕老眼昏花,就想看得清楚点。诸位就当没看见,体谅一下?</p>

群臣收回目光,人都坐下了,还能再叫起来不成?</p>

无论如何,天子的面子总是要给的。</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