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1 / 2)

帝师 锦暖儿 0 字 2022-09-29

 众人一路疾驰,总算在武学前赶上圣驾。【】し</p>

中官、禁卫又惊又吓,唯恐天子有任何闪失,一路紧紧跟随。</p>

武学大门前,见天子猛然拉进缰绳,骏马扬起前蹄,皆变貌失色,心提到嗓子眼,冒出一身冷汗。直至马蹄落地,朱厚照翻身下马,仍是心如擂鼓,久久不能平息。</p>

谢丕马术最佳,速度最快。顾晣臣紧随其后,不落半步。杨瓒紧抱马颈,沿途险象环生,自然落在最后。</p>

远远望见双手扣在玉带上,仰望武学门匾,满脸兴奋的少年天子,杨瓒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磨牙。</p>

熊孩子,当真是熊孩子!</p>

“杨侍读,请下马。”</p>

一名中官上前,扶杨瓒下马。</p>

难得如此酣痛淋漓,朱厚照性情大好。见杨瓒靠着马身,有些站立不稳,笑道:“杨先生骑术不精,需得勤练。”</p>

明晃晃的伤口上撒盐。</p>

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杨瓒咬紧腮帮,心下决定,这月弘文馆讲习,全部改为民政!</p>

什么枯燥讲什么!</p>

必要时,大部头也可以上!</p>

天子驾临,非同小可。</p>

掌事之人匆忙迎出,一身绿色公服,腰束乌角带,头戴乌纱帽,官服上绣着黄鹂,显然是个文官。</p>

“臣国子监助教周成,拜见陛下。”</p>

国子监助教?</p>

旁人未觉如何,杨瓒着实有些惊讶。</p>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p>

能入京城武学,祖上多为功臣。不是开国靖难,也是勋贵武臣之后,于国立有功劳。</p>

由此决定,学中教习自然不能含糊,全由五军都督府和各卫所举送,都曾戍卫边疆,领兵上过战场,一身真本领,最低也是正五品千户。</p>

学生教习都是精选,掌事却是个从八品文官,只比学正高上一级,当真是奇怪。</p>

究竟是如何运作,才能以从八品制正五品?</p>

若是六品,尚能说得过去。相差如此悬殊,学中武官真能服气?</p>

这么多年,京城武学竟没出乱子,堪称奇迹。</p>

思量间,周成已被天子叫起。</p>

先后同谢丕和顾晣臣见礼,很是郑重。至杨瓒跟前,只敷衍的拱了拱手,眼中闪过不屑。</p>

杨瓒不觉气恼,唯有无语。</p>

自己应该没得罪过这位仁兄吧?</p>

不管怎么说,他是侍读学士,正五品,同谢丕平级。这样的态度,当真没有问题?</p>

想不明白,又无法当场询问,只能暂时按下,以后再说。</p>

朱厚照一心关注操演,并未注意杨瓒的神情。谢丕和顾晣臣转过头,看向周成,都是皱眉。再看杨瓒,表情都带着询问,更有几分关心。</p>

见状,杨瓒愧疚之意更深。</p>

自己拉人下坑,对方不计前嫌,反而倍加关心,实在是过意不去。若有机会,必当弥补。</p>

会否努力推这两人出坑?</p>

杨侍读默默转头,坑太深,天子又一个劲填土,实在出不去。</p>

两位仁兄还是自求多福,小弟实无办法。</p>

走进武学大门,正面一条青石路,可供三马并行。</p>

石路为中轴,将校场一分为二。</p>

左侧有排架,架着刀枪剑戟,右侧立有-草-人-标-靶,显然是练习弓箭之所。</p>

石路尽头是正厅,厅前高悬匾额,据说为先帝亲笔。观字迹,当真是-狂-狷-到相当境界,杨瓒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写的是什么。</p>

如此霸道的笔迹,出自谁手……杨瓒摸摸鼻子,总之不会是孝宗皇帝。</p>

厅后仍为校场,再其后,是二厅,沿厅堂两侧排列数间厢房,皆为教习武经兵法之所。</p>

周成送上学中名册,朱厚照翻开,第一页便著明学中人员。</p>

杨瓒小心瞄了两眼,果然,周成品级最低,排位却在最先。</p>

按照后世的话讲,从八品的文官校长,正五品的千户教习,县级指挥市级,怎么看怎么别扭。</p>

可无论是天子,还是谢丕等人,均未现出异色,似是理所应当。</p>

退后半步,杨瓒微垂双眸,不发一言,沉默是金。</p>

武学中,共有教习三十一人,儒师十八人,学生一百一十九人。</p>

因天子来得突然,多数学生仍在厢房,听儒师讲习武臣大诰。校场中冷冷清清,和预想中大为不同。</p>

“朕来得匆忙,错不在尔。”</p>

朱厚照性子直爽,喜欢直来直去,却不是不讲理。</p>

周成本以为会受到训斥,心中打鼓。不想会是这个结果,不由得双眼瞪大,愣在当场。</p>

申时中,风起云布,天空开始飘雪。穿着夹袍,也抵不住寒意沁骨。</p>

周成愣着不说话,张永不得不出声提醒:“周助教,雪渐大,何时方能操演?”</p>

不操演,也该找个地方给天子挡雪。这样傻愣愣的站着,半句话不说,任由天子站在校场,风吹雪打?</p>

周成当即回神,却没理会张永,只是弯腰谢罪,请朱厚照至厅中避雪,直将天子身边的中官全部视作空气。</p>

张永差点气歪鼻子,谷大用当即黑脸,看向周成的目光很是不善。</p>

杨瓒终于确定,周助教看不惯他,非是他因,八成是他和厂卫走得近,几番被言官,更被斥为-奸-佞。</p>

只不过,天子面前,公然蔑视上官,给殿前中官没脸,该说耿直过头,还是傻到冒烟?</p>

不管对错,处事单凭好恶,一切摆在面上,这样的性格实在不适合行走官-场,太容易得罪人。</p>

难怪年近半百,仍是从八品。</p>

一行人被请入厅内,有学中杂役燃起火盆,另有文吏送上热茶。</p>

厅门没有关严,能听到北风呼啸。</p>

偶尔有几片雪花飘入门缝,不到几息,即融成青石上的点点水斑。</p>

茶水苦涩,水面飘着碎末,难以入喉。</p>

饮了一口,杨瓒便放下杯盏。</p>

古人说的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p>

这才几日,连喝茶都开始讲究。</p>

谢丕和顾晣臣同样蹙眉,没有再碰茶盏。</p>

朱厚照倒是不介意,却被张永和谷大用拦住,从随身荷包中取出方口金杯,不用茶叶,只倒热水,又取出两包豆糕,竟还带着温热。</p>

“陛下正用膳食方子,院正有言,不宜多饮茶。”</p>

话说得合情合理,朱厚照点点头。</p>

张永移开茶盏,直接递至周成跟前,笑道:“劳烦周助教,这样的茶也能找来。”</p>

这话听着不对,周成脸色微变。</p>

张永又道:“咱家记着,内库每年都有银钱送至武学,专为应对杂事,货买茶食。陛下登位之后,几番厚赏武学,咱家没记错,两淮进上的贡茶可是不少。”</p>

点到即止,张永笑着退开,压根不给周成反驳的机会。</p>

上月刚赏下贡茶,这月就只剩茶末?</p>

故作节俭也好,实为贪墨也罢,总之,钉子埋下,即使天子不在乎,谢丕等也不会待见此人。</p>

杨瓒忽然有些同情周成。</p>

得罪天子身边的近侍,还是张永这个级别,周助教当真可以辞官告老,回家荣养了。</p>

周成显然还没意识到惹上大麻烦,亦或是在武学日久,习惯压制旁人,对张永愈发不屑,明知有坑,也不开口争辩。</p>

不只杨瓒,谢丕和顾晣臣的目光都闪了两闪。</p>

对视一眼,谢郎中和顾司业交换意见,既奉敕令掌事武学,总要有所作为。周成掌事日久,不出错,也需设法“挪动”。今日把柄送到面前,不抓住,岂非对不起自己?</p>

谢状元和顾榜眼入朝不过半年,日前方有资格早朝。论处事老练,仍远远高过周成。</p>

两人要掌事武学,施展拳脚,令天子满意,周成必须离开!</p>

是回国子监熬油,还是回家种田,就不关他们的事了。</p>

几念之间,谢丕和顾晣臣已打好腹稿,明日早朝之上,必要参周成一本。</p>

杨瓒专心数着茶末,似对外事一无所觉。</p>

周成有错也好,没错也罢,离开早成定局。</p>

不是他没有同情心,官-场-职-场,都是一样的道理。</p>

一个萝卜一个坑。</p>

不拔掉周成这个萝卜,旁人如何占位。谢丕和顾晣臣的级别都高过他,既要掌管武学,周助教必须走人。</p>

又过两刻,朱厚照开始不耐烦。</p>

厅外终于响起钟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