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1 / 2)

帝师 锦暖儿 0 字 2022-09-29

 十鞭过后,校尉力士后退半步,顾卿冷声道:“说吧。【】”</p>

五名壮汉抬起头,仍是浑浑噩噩,昏头搭脑。</p>

说吧?</p>

说什么?</p>

至少多问一句,让他们知道怎么起头。</p>

什么都不问,就让他们说,怎么说?</p>

活了三十多年,在海上饱经风雨,多次面对生死,官军海盗都曾经见过,大场合小场合都曾闯过。</p>

这样的,却是平生首次遇到。</p>

不是有兄弟出身行伍,和锦衣卫打过交道,五人怕会认为,锦衣卫就是此等作风。</p>

严肃,话不多,上来就动手。</p>

有没有证据口供,都会先给疑犯松松筋骨。</p>

换成他人,还能当稀奇事说笑。眼下,被吊在刑房里的是自己,受刑的也是自己,感觉就不是那么美妙。</p>

抽鞭子时不觉得,停下片刻,火-辣-辣-的痛-感-蔓延脊背,伤处仿佛被蜂尾蜇过,疼得人想咬断舌头。</p>

五人咬牙,脸色发白,额头冒出一层细汗。</p>

锦衣卫的鞭子,不会抹了盐水□□吧?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疼,比带了藤刺的鞭子还要人命。</p>

“不说?”</p>

顾卿挑眉,逐一扫过五人,在老大和老五脸上多停留数秒。</p>

“的确是硬汉子。”</p>

这是夸他们呢?</p>

不知为何,壮汉们同时心中一凛,预感不妙。</p>

“继续。”</p>

简单两个字,鞭声再起。</p>

校尉力士抡圆了膀子,用足十分力气,破空声不绝。</p>

抽足十鞭,换人继续。</p>

鞭子折断,换一条就是。</p>

对五人来说,这感觉,当真非同一般的酸爽。</p>

三十鞭过后,棉絮纷飞,绢布裁成的短袍成了碎布,杂乱垂挂在腰带上。三层衣袍,只有两条衣袖还算完整。</p>

校尉力士掌控力道,下手很有技巧。</p>

几十鞭-抽-完,五人背后一片青紫,肿起数道檩子,却是指甲大的皮都没破,半滴血没流。</p>

这绝不是手下留情。</p>

相反,如果五人执迷不悟,坚持打死不说,用不上一晚,两个时辰后,背部的伤就会恶化。不经医治,在囚室里熬上几天,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p>

届时,半寸伤口没有,人早已归西。</p>

壮汉们在海上行走,自以为见多识广。万万没料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会遇上下手这么狠的。</p>

落到这群绣春刀手里,想要个痛快,十八年后再见,都是无比艰难。</p>

想死?</p>

可以。</p>

该说的说完,自会送你上路。</p>

继续顽固,必让你生不如死。</p>

背部的鞭伤一阵疼似一阵,五人都开始眼冒金星,双腿发软。卸掉的胳膊疼得麻木,再撑半个时辰,十有八--九会废掉。</p>

剩一条胳膊,还能勉强同人搏命。</p>

两条膀子都废了,今后还怎么在海上行船,怎么为一家老小讨生活?</p>

壮汉们伤痛愈烈,心中焦急,不由自主,目光集中到首领身上。</p>

兄弟几个,只有首领识得海图。几个番商的下落,也是首领遣人追查。此番进京,更是首领一力主张。</p>

结拜兄弟七个,两个留在船上,管着一帮水匪弟兄,严防消息泄露,惹来麻烦。其他人跟着老大北上,抢夺海图。</p>

出发时,都以为是件轻松活计,手到擒来。</p>

哪承想,中途生变,海图没抢到,更阴沟里翻船,落到锦衣卫手里。</p>

当真是霉运当头,倒了八辈子血霉。</p>

一边挨抽,壮汉们一边埋怨。</p>

如果不是被大哥说动,心中起了贪念,无视风险,企图捞一笔大的,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p>

别说抢到海图,寻得宝藏,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两说。</p>

不掉脑袋,被关在大牢里,数年不得自由,于他们而言,却是比死更加难受。</p>

三轮鞭子-抽-完,校尉得顾卿示意,停下鞭子,解开绳索。</p>

失去绳索支撑,壮汉们瘫倒在地,胳膊被结上,仍不敢用力,以致大头朝下,半天爬不起来。</p>

“说。”</p>

停在为首的壮汉前,顾卿-抽-刀出窍,声音愈发冰冷。</p>

后者不动,还想坚持一下,雪亮锋利的刀尖已抵上眉心。</p>

“不说?”</p>

刀尖划过,一丝血线沿额间滑落,铁锈味涌入鼻端,冰冷的煞气如有实感。</p>

壮汉头皮发麻,喉结上下滚动,恐惧自脊椎开始蔓延。</p>

“还是不说?”</p>

刀尖暂离,壮汉被两名力士提起。</p>

顾卿收回长刀,漆黑的双眼,没有起伏的声调,却比疾言厉色更令人胆寒。金相玉质,少见的好相貌,落在壮汉眼中,实比鹰嘴鹞目更加骇人。</p>

这时,刑房门打开,一名身穿豹补绯袍,年约四旬的武官走了进来。</p>

眉疏目朗,鼻梁高挺。嘴唇微厚,嘴角微翘,仿佛天生带笑,观之可亲。不知内情者,绝不会想到,此人是被斥为天子鹰犬,心狠手辣的锦衣卫。</p>

“赵佥事。”顾卿抱拳,“劳烦佥事过来,还请莫怪。”</p>

“顾千户。”赵榆还礼,扫过地上五人,笑道,“本官在南镇抚司闲着,终日无聊。来诏狱一趟,好歹有事做,反倒要感谢千户。”</p>

赵榆说话时,顾卿未见如何,在场的校尉力士齐刷刷打了个冷颤。</p>

北镇抚司忙碌,文武百官睡不好觉。</p>

南镇抚司开张,北镇抚司上下一样发愁。</p>

对北镇抚司而言,赵佥事闲着,南镇抚司上下没事干,实是天大好事。哪天南镇抚司的校尉力士齐出,才是麻烦不小。</p>

两人寒暄时,五名壮汉总算得以-喘-息。</p>

被校尉力士压制,动弹不得,好歹头颈可以转动,彼此交换眼神,都生出同样的念头。</p>

要不然,说了吧?</p>

海图和番商落在锦衣卫手里,连自己都进了诏狱,发财的念头早被掐灭。为保得性命,囫囵个出去,总得识时务。</p>

“大人,我等……”</p>

交换过眼神,下定决心,首领当即开口。</p>

未等话收完,脸上便挨了一刀鞘。</p>

“闭嘴!没见千户和佥事说话?”</p>

“千户没让你开口,安静点!”</p>

“敢胡乱叫,敲掉你满嘴牙!”</p>

壮汉吐血。</p>

不招供,吊起来抽鞭子。要招供了,反而不让开口。</p>

这还有没有天理?</p>

锦衣卫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p>

校尉冷笑,身为人犯,和锦衣卫讲理?</p>

果然脑袋里少根弦,傻缺。</p>

寒暄之后,话归正题。</p>

顾卿取出海图,铺在桌上。赵榆看过两眼,目光立时定住。嘴边笑纹消失,神情变得严肃起来。</p>

“此张海图,顾千户从何处得来?”赵榆一边看,一边问道,“其上标注,应为大食文字。”</p>

“内中详情,恕下官不便多言。”顾卿道,“佥事可识得此图?“</p>

“自然。”</p>

赵榆直起身,指着几处墨痕较深的标注,道:“如我没有看错,这里应是江浙。”</p>

“江浙?”</p>

“线条虽然粗陋,大体却没多少出入。”赵榆道,“此处为宁波府,相邻是台州府,再下是温州府。”</p>

“此乃观海卫,此处为定海后所,相对岛屿之上,设有定海中所及定海左所。”</p>

“昌国卫向下有石浦二所。太宗皇帝年间,三保太监出航,有马船在此处装卸货物。”</p>

“这里是桃渚所,海门卫。”</p>

“此为温州府,辖有金乡卫,盘石卫。”</p>

“再向下即是福建。且看这处,正是福宁州大金所。”</p>

赵榆点着海图,每指出一处,顾卿的神情便严峻一分。</p>

“此图标注极为详细,寻常卫所指挥未必有相类舆图。”</p>

依赵榆来看,此图非同小可,新老卫所俱有标注,落在匪类手中,沿海百姓将遭逢大祸。</p>

自圣祖高皇帝开国,海匪倭贼便屡禁不绝,每次上岸,百姓都要遭殃。</p>

宣宗之后,朝廷海禁愈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