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2 / 2)

帝师 锦暖儿 0 字 2022-09-29

没有管束,自然少了顾忌。部分御史给事中,便是最真实的写照。</p>

杨瓒深受其害,早对某些人咬牙切齿。明知奏疏递上,百分百会成靶子,依旧决心不改。</p>

憋屈几回,总要畅快一下。</p>

此去北疆,生死未卜。</p>

不趁早说出来,天晓得,猴年马月才能归京。</p>

胡说八道,同僚攻讦?</p>

杨瓒全不在乎。</p>

言官如何?</p>

老子现下也是言官,四品佥都御使畅抒己见,不因言获罪,同样适用。</p>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当真是舒爽。</p>

“切于时宜者,当议处以闻。虚言无据,乃至讽刺君上,诽谤朝官者,当下有司问罪”</p>

落下最后几笔,杨瓒长舒一口气。</p>

放下笔,食指交握,搓了搓掌心。</p>

原本,他还想过京营操练,边军粮饷,边镇屯田,南京锦衣卫及巡捕官不法等事。</p>

如果时间充裕,这份奏疏可达万字。</p>

可惜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p>

京营等事,积弊日久,不是拍脑袋就能决定。边军粮饷边镇屯田触及很多人的利益,不只文官,更有武将。历史上,刘瑾跌倒,引线就是整顿军屯。</p>

这件事轻易不能提,如要摆上台面,必须有拼命的决心。</p>

简单一句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p>

南京锦衣卫和巡捕官不法,在江浙时,杨瓒便手握实据。事情拖到今日,原因各种各样。</p>

顾同知南下,杨瓒更不敢冒险。</p>

万一某些人狗急跳墙,哭都没地方哭去。</p>

左思右想,几番考虑,奏疏止于两则。余下,只等归京之后再做打算。</p>

当然,前提是他能回来。</p>

揭开灯罩,拨亮火烛,杨瓒重新铺纸誊抄。</p>

端正的台阁体,愈发横平竖直。</p>

誊抄到最后,不忘留下叮嘱,陛下,北疆不稳,户部和光禄寺之事,万勿急躁。实在有气没处发,大可找言官解闷。</p>

御史给事中不掌实权,同钱粮军务关系不大。撕成卷帘门,也不会影响大局。</p>

如他奏疏所请,真能抓几个现行,转移部分朝臣的注意力,说不定,户部和兵部的办事效率还会提高。</p>

烛光闪烁,焰心爆裂,发出噼啪两声。</p>

放下笔,杨瓒俯身吹干墨迹,慎重折好,同“举荐”赵榆的奏疏放到一处,待明日递送入宫。</p>

诸事妥当,杨瓒抻了个懒腰。唤家人送来热水,洗漱之后,倒在榻上。</p>

也不晓得,能不能梦到美人。</p>

黑暗中,杨瓒扯了扯嘴角,打个哈欠,酣然入梦。</p>

南镇抚司</p>

正赵榆翻阅口供,闻校尉来报,杨瓒有私信送到,不禁愣了一下。</p>

“杨御史?”</p>

论理,杨瓒将要北上,托锦衣卫办事,也该往北镇抚司。</p>

给他送信,究竟是什么缘故?</p>

“带人进来。”</p>

来者是伯府护卫,北镇抚司校尉。</p>

见到赵榆,抱拳行礼,不多言,当面取出书信。</p>

信口未封,赵榆直接展开信纸。看过几行,额际跳动,嘴角微抽,表情实在难以形容。</p>

“信件之外,杨御史可有他话?”</p>

“杨御史让属下转告佥事,陛下面前,自会禀奏。佥事无需担心,收拾行囊即可。”</p>

活了三十多年,遇大小阵仗无数,赵榆首次哑口无言。</p>

担心?</p>

担心个xx</p>

一个四品佥都御使,遇事找的不是同僚,而是锦衣卫。</p>

事情还能更古怪些吗?</p>

况且,北镇抚司多少能人,牟斌活脱脱一个边镇军汉,怎么偏偏找上他。</p>

“赵佥事,卑职尚要赶往东厂,如佥事没有吩咐,卑职就此告退。”</p>

东厂?</p>

赵榆单手支着额头,彻底无语。</p>

庆平侯府</p>

书房内,老侯爷同世子对坐,都捧着一只大碗,手里抓着面饼,大口吃得痛快。</p>

侯爵之家,本该锦衣玉食,三餐珍馐。</p>

无奈,在北疆几十年,回京之后,习惯仍没法更改。</p>

吃过五张大饼,喝下两碗羊汤,老侯爷放下筷子。顾鼎匆匆吃完小半张饼,也不再多用。</p>

侯府长史带人取下碗筷,送上热茶。</p>

房门合上,老侯爷当先开口,道:“人见着了,怎么样?”</p>

“回父亲,和二弟称得上天作之合。”</p>

“恩?”</p>

顾卿的相貌,九分遗传自顾侯。而顾侯则像极香消北疆的仁宗公主。由此可见,亲爹不论,公主的生母必定是个绝色美人。</p>

顾侯端起茶盏,眉尾挑起,同顾卿愈发相似。</p>

顾鼎暗中撇嘴。</p>

幼时被亲爹摔打,各种磨练,就差抓起来丢到鞑子群里。长成被兄弟欺压,坑了一次又一次,告状没一个人相信,当真有苦无处诉。</p>

偏亲爹兄弟一个模子出来,看到哪张脸,都能想起另一个。</p>

作儿子,他认了。作兄弟,他还能更悲催点吗?</p>

勉强压下悲情,顾鼎端正神情,道:“父亲,儿观此人确是不错,父亲只管放心。”</p>

在客栈时,能将他逼得哑口无言,甚至语出威胁。两人之间,谁护着谁,真说不一定。</p>

亲爹的担心,实在没有必要。</p>

想到这里,嫁娶的念头,再次冲击脑海。顾鼎深吸气,神情突变得古怪。用力摇头,才将念头甩飞。</p>

“如何不错?”</p>

顾鼎动动脖子,开始客栈之事娓娓道来。</p>

顾侯先是眯眼,待顾鼎话落,猛的一拍桌子,笑道:“好就该找个这样的”</p>

看着裂开一角的方桌,顾鼎咽了口口水,默默转头。</p>

亲爹和兄弟的武力值都是如此惊人,委实压力山大。</p>

正德元年,十二月丙午</p>

杨瓒受命监军,持圣旨虎符,离京北上。</p>

同行五十人,以锦衣卫南镇抚司佥事赵榆为副总兵,中官谷大用为监枪官,东西两厂番役及伯府家人为护卫,驰往兴州。</p>

临行前,天子出奉天门亲送。</p>

杨瓒四拜辞行。</p>

将要离开时,谢丕顾晣臣忽同时出班,请命往北。</p>

“请陛下恩准”</p>

谢迁差点揪断胡子,李东阳也颇为吃惊。朱厚照却是哈哈大笑,当即写下一道手谕,同授监军,一并北上。</p>

三名监军,古今少有,闻所未闻。</p>

三人谁为主,谁为副,遇事该听哪位?不怕闹出乱子?</p>

群臣劝说无用,多感痛心疾首。</p>

奈何天子有权任性,神仙也没辙。</p>

愣了两秒,杨瓒大喜。有这二位同行,别说藩王的小舅子,就是藩王当面,也能掰扯一下。</p>

谢丕顾晣臣跪地领旨,同时四拜,牵马走进队伍。依马上包裹推测,定然早就打好了主意。</p>

“杨先生,朕在京城候先生凯旋”</p>

“臣定不负陛下之恩”</p>

杨瓒再次下拜。</p>

“先生可还有话交代?”</p>

杨瓒突觉牙疼。</p>

知道朱厚照是好意,奈何话听在耳中,实在有些不对。</p>

只不过,交代没有,请求倒是有一个。</p>

“杨先生尽管说。”</p>

杨瓒很不客气,话相当直接,“御赐匕首,不足掌长。”</p>

翻译过来,匕首太短,扎人不方便,换成长点的?</p>

朱厚照:“……”</p>

不慎听了一耳朵的三位阁老:“……”</p>

回宫取来不及,朱厚照令牟斌解下佩剑,交给杨瓒。</p>

甭管是不是内造,凑合着用。朕亲手赏赐,扎人不耽误。</p>

“谢陛下”</p>

郑重接过宝剑,杨瓒再次行礼。</p>

旗帜扬起,众人登车上马,行出玄武门。</p>

与此同时,几骑快马正飞驰在回京的路上。</p>

顾卿一身大红锦衣,单手扬鞭,俊面含霜。</p>

骏马撒开四蹄,如一道闪电,撕破冬日寒风。</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