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2 / 2)

帝师 锦暖儿 0 字 2022-09-29

入夜,刘庆醒来,脸颊上过药,没有肿起,仍是火辣辣的疼。</p>

撑起身,仔细四周打量,发现身在陌生军帐。</p>

下了矮榻,几步走到帐前,掀起帐帘,门前守卫听到动静,当即架起长矛,将他挡了回去。</p>

“尔等安敢”</p>

踉跄两步,刘庆怒目而视,高声道:“我乃朝廷命官,尔等无视王法,将我囚禁在此,究竟何意”</p>

无论刘庆怎么叫,怎么喊,守卫半声不吭,依旧架着长矛,不许他走出一步。</p>

最后,刘柱史喊得嗓子沙哑,喉咙冒烟,不得不退回帐中。</p>

拿起茶壶,竟空空荡荡,一滴水没有。</p>

气得丢到桌上,坐回榻边,恼怒之余,心中开始打鼓。</p>

身陷此地,随行文吏护卫都不见踪影,根本无法传出消息。</p>

刘柱史摸着脸上的伤痕,生出不祥预感。</p>

难不成,对方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真要杀了他</p>

不重生之沐卉</p>

不会</p>

刘庆连忙摇头,脸色却变得煞白。</p>

思来想去,不由得开始后悔,送出弹劾奏疏,该尽速返回京城,要么就去大同。偏偏为了名声,主动跳进火坑</p>

以为失算,刘庆愈发懊恼。</p>

思及杨瓒所言,又添一层恐惧。</p>

如果,只是如果,真如杨瓒所言,蓟州延庆州均牵涉在内,回京的同僚怕是凶多吉少</p>

接下来三日,刘庆困在帐中,如笼中之兽,愈发感到焦躁。前路不明,生死操于他人之手,命运似风雨飘摇,当真是蹀躞不下,忐忑不安。</p>

守军轮换几班,帐外的脚步声清晰可闻。</p>

刘庆仰倒在榻上,浑身无力,犹如火烤。</p>

从怒叱到沉默,从强作镇定到面露惶恐,不过两三个日夜。</p>

偶尔帐帘掀起,役夫提着木柴,更换火盆。从头至尾低着头,不看他,也不发一言。</p>

桌上的茶壶依旧是“摆设”。</p>

三日来,役夫更换六七次火盆,却没给他送过一顿饭。</p>

风卷帐帘,时而有肉汤的味道飘入鼻端。</p>

刘庆更是,腹鸣如雷。</p>

口渴还能融雪。腹饥,总不能啃木头咬皮带吧</p>

倒在榻上,刘柱史饿得头晕眼花,动动手指都觉费力。</p>

惶恐之下,甚至开始怀疑,杨瓒不动刀子,也不露面,是想活活饿死他。</p>

他是脑袋被门夹了,才惹上这个煞星</p>

到第四天,刘庆终于撑不住了。</p>

决心抛下坚持,不要自尊,有人再来,必须主动开口。哪怕是碗清粥,也好过继续煎熬。</p>

未料想,帐帘掀开,进来的却不是役夫,而是杨瓒。</p>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p>

对比杨瓒红润的面色,刘庆连站都站不稳,又怒又急,脸上淤痕更疼。</p>

“刘柱史。”</p>

杨瓒面带笑容,走到桌旁,立刻有长随上前,移过一只木凳,还将凳面擦了擦。</p>

“大人坐。”</p>

这且不算,一只食盒摆到桌上,盒盖掀起,热腾腾的面饼,裹着胡椒味的羊汤,切成薄片的羊肉,连着筋的羊骨,一样接着一样,陆续摆到面前。</p>

此时此刻,刘庆饿得能啃树皮老娘觊觎你很久。平时扫都不扫一眼的陋食,让他双眼通红,恨不能扑到桌旁。</p>

肉汤的香味愈发浓郁,口水不自觉分泌。</p>

刘庆表情难堪,肚子叫得山响。</p>

勾起嘴唇,杨瓒拿起调羹,舀起一勺羊汤,十分自然的送进自己口中。</p>

刘庆瞪大双眼,眼球布满血丝。视线随着汤勺移动,好似随时会扑上来,为一碗肉汤同杨瓒拼命。</p>

“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吧”</p>

饮下羊汤,杨瓒擦擦嘴,看向刘庆。</p>

“我想,经过这几日,刘柱史应有深刻体会。”</p>

刘庆的脸色由红变青。</p>

“士可杀不可辱你休想侮辱于我”</p>

“非也。”</p>

摇摇头,杨瓒示意长随退下,垂下眼眸,一下一下搅动羊汤,笑容微凉。</p>

“仅是三日,刘柱史便耐不住,可知边塞之地千万将士,几乎常年不得饱腹,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p>

刘柱史不言,看向杨瓒,意图探明对方用意。</p>

可惜的是,香味飘散,肚中轰鸣,注意力实在难以集中。</p>

“刘柱史奉旨查大同边储,可曾查出什么”</p>

“”</p>

“不想说,不敢说,还是不能说”</p>

刘庆咬牙,眼底闪过火光。</p>

“你究竟想说什么”</p>

“说什么”杨瓒眯起双眼,笑容更冷,“我只想让刘柱史体会一下,饿肚子是什么滋味。”</p>

“你”</p>

“本官祖籍宣府,祖上即为边民,深知边塞苦寒。天灾连年,民屯不丰,军屯少产,军饷拖延,更少有足额。朝廷地方伸手,几是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将官吃空饷,屡禁不绝。”</p>

说到这里,杨瓒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p>

“边军饿着肚子,仍要戍守北疆,对抗鞑靼,以命卫民身为监察御史,刘柱史当真看得过眼”</p>

“此事当上奏兵部户部,同下官何干”</p>

“无干吗”</p>

杨瓒冷笑。</p>

“朝廷令尔查边储,查的是什么,刘柱史当真不知道”</p>

刘庆再次沉默。</p>

“我可以杀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在你死后,更可上疏朝廷,言你被贼虏收买,构陷同僚,坏我边防。”</p>

“你敢剑三代理帮主”</p>

“不敢杀你,还是不敢上疏”杨瓒看着刘庆,冷笑道,“贼虏是你带来,弹劾奏疏是你递上,蓟州延庆州文武俱可为证,你来说说,本官有何不敢”</p>

“你我”</p>

刘庆脸色惨白,无言反驳。</p>

“本官早说过,留你在镇虏营,是救你一命。”</p>

说话间,杨瓒自袖中取出几页纸,摊开来,赫然是刘庆的上疏。虽是抄录,内容却一字不差。</p>

“刘柱史可看到了”</p>

慢条斯理展开纸页,杨瓒看向刘庆,道:“不妨告知刘柱史,三名别部牧民都死在路上。护送之人,亦被闯入蓟州的鞑靼游骑杀死。刘柱史的两位同僚大难不死,正在平谷养伤。据瓒所知,其有意举发刘柱史同鞑靼勾结,意图扰乱边镇。”</p>

“奸邪小人萋菲贝锦,恶意中伤,血口喷人”</p>

“物证人证俱在,何谓恶意中伤,血口喷人”</p>

“你”</p>

“我什么”杨瓒侧首,笑容温和,愈发显得俊雅,“若我放你出镇虏营,无论归京还是折返大同,两日之内必遇贼匪。是生是死,实难预料。”</p>

“你威胁我”</p>

“不是威胁,是提醒。”</p>

杨瓒摇摇头,为不被理解感到遗憾。</p>

刘庆狠狠咬牙,后槽牙几乎磨碎。</p>

“说这么多,你究竟何意”</p>

总不会就为过一下嘴瘾,痛打落水狗呸,他才不是。</p>

“我早知晓,刘柱史是聪明人。”杨瓒拊掌,笑道,“很简单,我可以保你不死,平安送你抵达京城。”</p>

“你会这么好心”</p>

恐惧无用,愤怒也是无用。</p>

刘庆干脆撕破脸,全无顾忌。</p>

“当然不会。”</p>

杨瓒承认得干脆,噎得对方直瞪眼。</p>

“我有条件。”</p>

“什么条件”</p>

“两封上言。”</p>

说话间,杨瓒又取出几张纸,递到刘庆面前。</p>

端正的台阁体,横平竖直,平书纸上,很是赏心悦目。包含的内容,却是触目惊心。</p>

仅看半页,刘庆已冒出一头冷汗。</p>

看到最后,双手颤抖,衣领竟被冷汗溻透。</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