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2 / 2)

自楚辞签约华艺后,邵静容就和他开诚布公地谈过一次,经纪人和艺人其实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相互依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了达到良好的合作效果,必须给予对方充分的信任和尊重。</p>

邵静容快人快语,对于娱乐圈里的恶性竞争方式,为博出位使出的种种不入流手段丝毫不遮掩,却也承诺,自己绝对不会做出拉皮条的丑事,当然,如果楚辞需要那就另当别论。</p>

相处越久,楚辞越欣赏邵静容的行事风格,当下也大致交了下自己的底,表达了努力拼搏的意愿。</p>

见他言辞诚恳,神情真挚,邵静容撩起头发,爽朗一笑,主动伸出手和楚辞击了下掌,然后就踩着高跟鞋,咯吱咯吱的一路飘走了,说是要给楚辞去争取资源。</p>

好不容易得到一天的休息,楚辞还避着贺望兰起这么早,就是昨天接到邵静容的电话,让他今天找时间去华艺一趟。</p>

楚辞虽然参演了冯导的戏,但片酬还未到账,手头比较拮据,邵静容听说他的经济情况后,直接借了些钱给他。</p>

对方一番好意,若是推辞的话未免太过见外了,楚辞欣然接受,只是心中的账本上除了贺望兰外,又多了一个债主。</p>

楚辞一边理着脑海中乱麻似的思绪,一边洗着热水澡,浑然不觉卧室里的贺望兰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p>

贺望兰家的浴室隔音效果不错,楚辞又有意减缓了水流,因此只隐隐听得一点声音,贺望兰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掀开被子看了看,没见到冬瓜的身影,反而是浴室的玻璃墙上透出模糊的人形。</p>

咦,眼花了?贺望兰揉了揉眼睛,纤细的一抹玉色,确实是有人在里面没错,可他不记得自己昨晚有邀请朋友过来住啊,而且就算有,也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主卧室的浴室里啊……</p>

卧槽!不会是遭了贼吧,现在的小偷都这么胆大的吗,得手之后不急着离开,还这般大模大样地在失主家里洗澡,嗯,说不定还是一个有洁癖的小毛贼……</p>

贺望兰天马行空一通乱想,他却也没闲着,赤脚踩在地毯上,在房间寻摸趁手的工具呢,最后拎了个细长颈的圆肚瓷花瓶,高高举过头顶,冲着浴室就去了。</p>

楚辞刚洗好澡,一扭过头来就看到浴室玻璃门外的高大人影,顿时吓得一个激灵,真是太大意了,眼下这种情况,若是被贺望兰给抓到,那他怎么解释得清楚?</p>

贺望兰一手握在门把上,轻轻一拧,同时大喝一声,手里的花瓶就砸了下去,花瓶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很轻松地在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最后停在一颗小脑袋的上方。</p>

贺望兰低头,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楚辞乖乖的和他对视,慢慢眨了下眼,看起来无辜极了。</p>

“宝儿,怎么是你?”贺望兰崩溃,抬头看看还在不断滴水的淋浴头,低头瞄瞄楚辞,整个人的世界观都快被摧毁了,一脸大受打击的表情,“难道是我有精神分裂症,或者说其实这房子闹鬼……”</p>

楚辞甩了甩身上的水珠,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p>

僵持了片刻,最后贺望兰转身扑回了大床上,声音闷闷地传了过来,楚辞听到他一边捶床,一边说:“说不定我只是还没睡醒。”</p>

楚辞来到华艺总部,问过邵静容后,直接去了12层,出了电梯,果然见到等在那里的邵静容,两人边走边聊。</p>

“容姐,出什么事了?”</p>

邵静容摆摆手:“别紧张,是好事,知道姚雪儿吗?”</p>

楚辞老实摇头。</p>

“哎,你这孩子平常都不上网的嘛,竟然连姚雪儿都不知道,她可是我们华国鼎鼎有名的歌手,天娱唱片公司的台柱子,她出的《问情》、《冬天的雪》、《想你一百遍》等歌传唱度很高,而且姚雪儿长相甜美,说话办事也挑不出错处,一直很受年轻人喜爱,向来有情歌小天后之称。”邵静容一口气说了许多,对娱乐圈里的事如数家珍。</p>

“原来如此,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p>

邵静容解释道:“这不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嘛,姚雪儿想趁机推出自己的新唱片,其中有一首主打歌,还缺一个mv的男主角。”</p>

楚辞若有所思:“这么说是来找我试镜。”</p>

“差不多吧,不过姚雪儿mv的主演大多都是她自己挑的,她这个人的性格呢,说好听点就是古灵精怪,说难听点就是刁蛮,并不是一味讨好就能行的,你懂我的意思吗?”邵静容慢下步子,注视着楚辞的眼睛。</p>

想来以姚雪儿今时今日的地位,绝对不会缺少拍她马屁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被轻易讨好,楚辞点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还没看清楚房间内的情形,一个女孩子忽然扑了上来,亲昵地拉住楚辞的胳膊,半是撒娇半是埋怨地说道:“你怎么才来,人家等了你好长时间。”</p>

这女孩子留着可爱的卷发,唇角笑容甜美娇憨,双眸滴溜溜的转着,说不出的灵动和活泼,不过距离极近的楚辞却留意到,对方眼睛深处藏着一抹试探和审视。</p>

楚辞大致猜到了女孩的身份和意图,心里快速地理出几种应对方式,在大家尚未反应过来时,他抬起手轻柔地握住女孩的手指,眼神中透出宠溺和温柔,黑眸像是铺洒了一层细碎的星光,引人注目。</p>

少年垂着头,歉意地开口道:“路上有事耽搁了,害你等了那么久,可冻着了?”他说着,神情自然地将女孩的手捂在双掌间,举止间隐隐露出一丝疼惜,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女孩对他来说十分重要。</p>

女孩毫不在意楚辞的动作,反而转动着眸子,仔细打量起他的脸来,默然半晌,笑得花枝乱颤:“哈哈,你这人真有意思,不像其他人那么无聊,我喜欢。”</p>

若是只听这句话,多少会觉得有些暧昧,楚辞却望着女孩,坦然接受:“谢谢你的喜欢。”态度不卑不亢,没有一丝卑微或讨好。</p>

“啊啊啊……”女孩双手握拳,抵在脸颊处,小小声地叫道:“好帅。”然后转过头去,冲着什么人道:“我决定了,《雨季不再来》的mv就让他来演。”</p>

“雪儿,要不再考虑考虑吧?这个看起来太年起了。”后方走过来一中年女士,她穿着规矩古板的职业套装,脸上架着黑框眼镜,落在楚辞身上的目光夹杂着几分挑剔。</p>

楚辞明白自己一个新人,少不得要被人质疑工作能力,闻言也没有丝毫尴尬和不悦,镇定自若地微笑着,甚至在那位中年女士望过来时,礼貌地点头示意。</p>

这种话楚辞不好接,邵静容却不得不出面反驳,她甜甜一笑:“玲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谁不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就说我们雪儿,当年出道的时候不也刚成年嘛,一亮嗓子,照样惊艳四座,我们楚辞虽然小,演技在同龄人里面却绝对是佼佼者,就连冯导都夸我们楚辞的表演有灵气呢,再说,这人都要往前看不是?”</p>

玲姐还没开口,姚雪儿先就应道:“说的对。”</p>

玲姐知道这小祖宗看着单纯,却是个有主见的,决定了的事轻易改不得,只无奈道:“不试戏了?”</p>

姚雪儿摇头:“不用不用,刚才已经试过了,我很满意。”说完走到楚辞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唔,楚辞是吧,以后要多多指教哦。”</p>

楚辞没料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对姚雪儿抱以真诚感激的笑容。</p>

接下来双方坐下来,开始商讨拍摄mv的相关事宜,姚雪儿递了份剧本给楚辞,让他回家看,说是剧本其实也只有薄薄的几页纸,mv的拍摄不同于电影,时间有限,对白少之又少,有的mv里甚至根本没有台词,所有的情感只能通过表情和动作来传达,因此对演员的要求很高。</p>

姚雪儿的嗓音柔和,惯常情歌,这一次的主打歌《雨季不再来》也不例外,不同的是这次的歌词一改以往的甜蜜和轻快,多了些淡淡的感伤,让人惆怅不已。</p>

《雨季不再来》的mv讲述了一个发生在校园里的爱情故事,十七岁的女孩子,花骨朵一般娇嫩,风一样在雨中奔跑着,活泼开朗爱说爱笑,弯起来的眼睛像月牙一般美好。</p>

女孩有一双迷人的眼睛,常常用它来捕捉有趣的事物,而这双眼睛关注最多的却是一个男孩。</p>

他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成绩优秀,家世良好,身姿挺拔如松,五官精致俊美,完美到让其他男孩女孩生不出任何嫉妒心,因为心底清楚,那是他们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p>

周围的同学都在谈论着那个活在传说中的人,然而,故事中的女孩却不喜欢他,认为男孩太过高傲,她总是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着,试图找到男孩不堪的一面,借以撕破他脸上的面具。</p>

她看着男孩给成绩不好的同学讲题,反反复复说了很多遍,从没露出任何厌烦的神情。</p>

她看着男孩一个人走在放学的路上,夕阳余晖涂抹着少年的侧影,直至模糊了轮廓。</p>

她看着男孩蹲在街角,神情认真地喂着流浪猫,有一只小花猫忽然踩着他的手腕跳入怀中,男孩很开心地笑了。</p>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孩不再排斥男孩的名字,甚至偷偷摸摸地收集与他有关的各种消息,然后郑重其事地写在日记本上,留下满纸的朦胧情愫。</p>

女孩喜欢上了下雨天,只因为男孩曾在这样的天气里送她回家。</p>

那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男孩,然而两人之间的交谈却只有寥寥几句,因为女孩太过激动兴奋,根本不敢开口,怕男孩识破她的心事。</p>

为了爱情,柔弱胆小的女孩鼓起勇气准备告白,她熬了几夜,折了满满一玻璃瓶的星星,每一个上面都有她亲手写就的祝福。</p>

意外倏忽而知,父母要带女孩出国,女孩哭过闹过,仍然没能改变他们的决定。</p>

她抱着星星冲出家门,跑到男孩家,想要将一切都告诉他。</p>

雨越下越大,女孩跑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男孩,玻璃瓶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五颜六色的星星洒了一地,又迅速被雨水冲走。</p>

女孩软倒在地上,失声痛哭。</p>

看完剧本后,楚辞蹙眉沉思,故事很简单,难的是要如何将青春期时似有若无的爱恋完整地表达出来,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p>

因着《尖刀》剧组那边还有几场比较重要的戏,楚辞现在还不能离开,所以双方将mv的拍摄时间定在了一星期后。</p>

下午,楚辞跟着冯导他们坐上了去翠屏山的车。</p>

汽车飞速行驶着,看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色,楚辞心情复杂难辨,那时他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丧身火场,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以这种形式再次回到这里?</p>

微侧身,看到坐在前排的贺望兰的侧脸,楚辞心中一动,说起来他与贺望兰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翠屏山上呢。</p>

当初冯导带着剧组众人来这边拍一场重要的打戏,因那时饰演周小远的周扬还没进组,傍晚时又下起了雪,原定的另两场戏不得不往后推,这次来就是为了扑拍那两场重要的戏。</p>

虽然是夜场戏,但因为要提前准备布景,所以众人下午就出发了,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p>

夜风森冷,吹得人胆寒心颤,摆脱了杜老大派来的黑衣人后,卓一刀拖着重伤的腿,艰难地往山顶走去。</p>

幽冷的月色下,枝叶落尽的树木矗立在那里,张牙舞爪,姿态各异,看起来格外阴森,而在那丛林深处,模糊立着一道人影。</p>

卓一刀倚在树干处,大口大口喘着气,试探地喊了声:“小远?”</p>

周小远从黑暗深处走出来,冷眼看着形容狼狈的卓一刀,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反而质问道:“你约我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p>

卓一刀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是痛的厉害了,但他咬牙忍受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封口袋,微笑道:“这里面是我留给你的东西,你好好收着,我走之后,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说不定它能保你一命。”</p>

“走?你要去哪里?”周小远冷淡的神情开裂,慌乱地问道。</p>

“呵。”卓一刀意味不明的笑了,“港城不是个好地方,我大概会去国外,再也不回来了……”</p>

周小远沉默,半长的刘海垂下来,遮掩住他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p>

“小远,听我一句劝,以后别再当警察了,你不适合这份工作,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一起去国外。”卓一刀想到了什么,忽然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些话,试图说服周小远和他一起离开,“这些年我多少攒了些笔钱,足够我们俩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再也不用看人白眼,受人欺……唔……”</p>

锋利的军刀被毫不犹豫地捅入腹部,鲜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将素白的手指污染。</p>

卓一刀不敢置信地垂下眸子,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喉间却被腥甜的液体堵住,吐出来的字嘶哑难辨,他看着僵住的周小远道:“为,为什么……”</p>

周小远忽然失控地大叫了一声,神情崩溃,“我恨你!我恨你!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如果没有你,姐姐就不会被人害死,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了姐姐!”</p>

“小远……”不知道是身上的伤口太过疼痛,还是难以承受周小远的指责,卓一刀佝偻着身子,一手按住腹部,一手捂着脸颊,喃喃道:“别说了……”</p>

“不说?为什么不说!”周小远俊秀的五官在夜色下竟显出有别于往日的狰狞,“姐姐对你那么好,可是你呢,她尸骨未寒的时候你就娶了杜欣然!”</p>

卓一刀的脸色越来越白,身子微颤,神色哀戚。</p>

“我知道青帮的内乱是你在搞鬼,你想干什么?拿着那笔脏钱逍遥法外?在你满手血腥,杀人无数之后?!我告诉你,你做梦!”周小远越说越激动,握在刀柄上手狠狠收紧,忽然再次施力,用力一推。</p>

卓一刀闷哼出身,额头青筋暴起,依靠在树干上的身子缓缓下滑,眉眼间露出深深的倦意,他想要冲着周小远微笑,却笑出了满眼的泪和喷涌而出的鲜血。</p>

“小远。”卓一刀声音虚不可闻,望向周小远的眼神不含一丝应有的怨恨和责怪,反而透出几分怜惜和担忧,像是一个年迈的长者,在看自己任性的晚辈,包容他一切不懂事的行为。</p>

很奇怪的,在这般情况下,卓一刀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他断断续续地叮嘱道:“拿上我给你的东西,赶快……离开这里,不要跟任何人说今晚的事,回去后记得辞了……辞了这份工作吧,你真的……不适合……”</p>

说完后,卓一刀然后费力地动了动身子,用染着鲜血的手在刀柄处抚摸了几下,抹去周小远的指纹。</p>

合上双眼前,卓一刀最后盯住周小远的双眼,语气坚定地说道:“……记住,咳,我是自杀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p>

周小远咬唇,眼神死死地黏在卓一刀身上。</p>

卓一刀气息渐弱,眼神越发迷离,目光落在周小远的脸上,像是在看他,又好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难以自拔。</p>

男人抬起手来,似乎是想要最后再抚摸一下周小远的脸,可惜在指尖快要触及的一瞬,那手忽然失了力气,软软垂倒。</p>

周小远的手几次抬起又放下,最后他像是受到惊吓般,踉跄着往后退去,跌跌撞撞地跑走了。</p>

山顶重归寂静,只余呼啸的山风和偶尔的鸟鸣,天上斜挂着的残月眼神怜悯地望向世人,洒落满地清辉。</p>

在异样的安静当中,有一抹黑影,快速朝这边走来。</p>

来人脚步轻健,目标明确,走到卓一刀身前,默默看了半晌,嗓子眼里忽然发出模糊且怪异的笑声。</p>

“卓一刀,你也有今天,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来人似乎很开心的样子,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英气俊朗的面容逐渐变形,十分狰狞,那笑声经了夜风一吹,顿时也变得扭曲凄厉起来,听起来令人不禁毛骨悚然。</p>

那人弯着身子,捂着脸,嘶声道:“你没想到吧,自己竟然会死在周小远的手里,哈哈哈……”</p>

渐渐地,笑容中变多了些苦涩的意味,他神经质地重复道:“终于死了,终于死了,哈哈……”</p>

不知过了多久,来人终于笑够了,他站直身子,端正的五官完全暴露在月光下,恰是已经追捕卓一刀几年的郑直。</p>

郑直深深地看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男人,神情有片刻的茫然和失落,卓一刀死了,青帮也马上就要落网,失去了一直为之奋斗的目标,接下来,他该做些什么呢?</p>

原以为卓一刀死后,他会觉得轻松,然而郑直却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套上了另一层枷锁,无形中桎梏着他……</p>

郑直转身欲走,却不防被一只冰凉黏腻的手捉住脚踝。</p>

浓墨似的黑暗中,男人骇然睁大双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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