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进大军崩溃了,剩下的就是追杀。
大量曹军往南奔逃,甚至有的被逼急了,直接跳进了滚滚淯水里。
甘宁则一直追着乐进,乐进且战且退,被上千人包围。
此刻他已是穷途末路,无处可去,慢慢被逼到了淯水岸边,身边也只有数名护卫。
远处战场上林林散散的曹军被俘虏,更多的曹军则是被砍翻在地,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曹操过来,都已无力回天。
“乐进,投降吧。”
沈晨骑马越众而出,看着这悍勇的汉子,朗声道:“曹操因贪图美色而害死了典韦,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卖命。”
乐进站在淯水岸边,看着周围拥挤过来的荆州军,洒然一笑道:“自古以来,皆忠臣不事二主,我既已仕曹公,又岂能背主苟活?”
沈晨说道:“若你是为曹操沙场奋战而死,无人不会称赞你之英勇。可曹操淫人婶娘,逼张绣复叛,因这种理由而使你们这些麾下大将送命,当真是可笑至极。”
乐进默然不语,他其实并不知道为什么张绣会反叛,只知道西凉军忽然发动了偷袭,把曹操主营攻破,导致典韦、曹昂和曹安民战死,曹操撤去舞阴。
毕竟这件事也算是件丑事,乐进派人去侦查的时候,曹操不可能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所以一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而且乐进也相信沈晨说的是实话,因为这本身就没有必要骗他。
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死活只是人家一句话的事情,即便是要招降他从而用谎话,事后他得知真相,又怎么可能会继续卖命?
更重要的是,乐进早年其实是曹操的贴身侍卫出身,对于自家主上是个什么秉性一清二楚得很,基本就是见了美女走不动道,淫人婶娘这种事情他完全干得出来。
所以他丝毫不怀疑沈晨话里的真实性。
但他性格比较刚烈,即便知道曹操因为这种事情而害死了无数将士的性命,最终也是惨然一笑道:“曹公.....曹公也是一时糊涂,人都有这种难免的时候,你也不用多说了。此战,是你指挥的?”
“是我。”
“倒是年轻得很,看着像十四五,叫什么名字?”
“沈晨,今年十二岁。”
沈晨木然地看着他:“当年曹操屠杀徐州,我就在其列,我的家属亲戚,邓沈二氏百余口皆遭到曹军屠戮。”
“哦。”
乐进点点头,大笑道:“我想起来了,子孝的那只耳朵就是你割的吧。”
“他现在不止是耳朵,人头也被我砍下来祭奠亡魂了。”
“这样啊,那看来我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是的,你依然不想投降吗?”
“多说无益。”
“那好。”
沈晨挥挥手,喝道:“杀了他们。”
“来吧。”
乐进咧嘴一笑,握紧了手中的环首刀,怡然不惧。
此时沈晨已经勒转马头不再去看,身后很快传来了兵刃碰撞以及惨叫声。
被数千大军包围,而且还是比较泥泞的河边上,即便是吕布骑着赤兔马,估计也是死路一条。
除非乐进有甘宁那样的游泳能力,可以在波涛汹涌的淯水里畅游,否则的话,没有活路。
五子良将失了其一,又没了典韦、曹仁、曹昂,这一仗,也算是收回了徐州数十万百姓性命的那点利息了吧。
......
......
“痛煞我也!”
距离宛城二百余里外,舞阴县,县衙内后院。
曹操得到消息,典韦曹昂曹安民战死,一时间心如绞痛,几欲昏倒。
他此时肩膀上还缠绕着绷带,可手臂上的箭伤,远不及心中悲恸,整个人摇摇欲坠,瘫软在院中廊下。
身边曹洪和于禁对视一眼,一言不敢发。
虽然心中腹诽,这事的起因还不是您老人家自作自受,可是他们也不敢说,自然也不敢问。
半响过后。
曹操缓过神来,咬牙切齿道:“他们的尸首现在在何处?”
“应该还在宛城外。”
曹洪回答道:“过去的探子见到西凉军正在打扫战场,很多尸首没有人收敛。”
曹操捂着脑袋哀恸道:“派死士去把他们的尸首夺回来。”
“唯。”
曹洪应了一声离去。
过了片刻,曹操又问于禁:“子孝和文谦现在在何处?”
于禁就说道:“已经派人去问过了,子孝离得远,到现在还没有回信,文谦已经从安众返回,不日就到舞阴。”
“嗯。”
曹操点头说道:“继续派信使联络子孝,告诉文谦,回来的时候务必要小心。”
于禁说道:“明公放心,那张绣不过是趁夜阴袭我们,猝不及防才让他取胜,若是野外鏖战,文谦未必惧他,且我军也能随时策应。”
“这就好。”
曹操长舒了一口气,又想起了典韦和曹昂,只觉得心绞痛,头也嗡嗡作响,摆摆手示意于禁先去办事。
于禁见他情绪不对,知道曹操此刻心情很差,便立即下去安排事情去了。
他其实并不担心乐进。
刚才跟曹操说的话,也不是在夸海口,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张绣的兵力严重不足,之所以击败曹操,无非是半夜搞偷袭而已,正面遇上,张绣不一定能吃下乐进的部队。
一旦乐进在撤回舞阴的过程当中,张绣敢出兵袭击,消息传到舞阴,曹操可以立即去支援。
到时候别说救下乐进,就连张绣的部队,都有可能直接被曹操给消灭掉。
所以不管是曹操还是于禁,都不担心乐进的安危。
唯一让他们感觉有些不对劲的是,到目前为止,曹仁那边好像一直没有反馈消息回来。
不过想到湖阳确实比较远,耽搁一两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因此他们也就没有第一时间瞎着急,而是派出斥候继续侦查,等待确切消息再说。
只是他们一定想不到,刘表的军队其实已经在几日前参战。而且曹仁和乐进,已经折在了南阳,永远都回不来了。
因此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必定还要接受一场悲痛的洗礼。
曹操等到于禁走后,才捂住胸口蜷缩在木廊下,一直强忍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他把自己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头埋在怀里。
低沉的抽泣声音从怀里传出去,鼻涕和眼泪打湿了胸前的衣裳,浸染了里衣,在廊下木板上,汇聚成一团。
“子脩,典韦......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