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看,便宜老爹已经拽过包袱,正低头翻找东西,包袱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几身衣服,还有一些铜钱,是平时的零用钱,小姑娘不大会花钱,于是攒下了这些。
“你这是要、离家出走?!”鱼秀才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女儿,他从来没想过女儿如此大胆,若不是今夜被发现,这丫头只怕是要……
鱼秀才不敢往下想,脸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他一手抓住包袱,一手拽起幼薇,拖着她往祠堂去,“反了天了你?”
幼薇挣扎着,“耶耶,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耶耶”,就是父亲,是唐朝人对父亲的流行叫法。《木兰辞》中有“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文章中的“爷”不是现代人喊的“爷爷”,而是指父亲。
鱼秀才不听幼薇解释,黑沉着脸要把她拖进祠堂。鱼家的祠堂很简陋,只在大堂正中间靠墙放一个供桌,桌上从高到低摆放着祖宗牌位。
仔细看那些牌位,位置最高的那个地方,只摆着一个灵牌,上面什么字也没写。往下几排倒挺正常,有夫有妻,有名有姓。
你要问,这鱼家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最高的牌位上什么都不写,他没有妻妾吗?
这关系鱼家的身世来源,牵涉到一个到现在为止大家都不敢提起的人。这个人大有来头,他无妻无妾,却又富贵滔天。不管这人生前如何权势滔天,如何富贵荣华,到鱼秀才这一辈已经衰落得不成样子了。
供桌前面,放了一个旧蒲团,是平时祭拜用的。不管鱼家以前如何荣耀风光,如今,他们只是普通人家,普通人家没那么多讲究,一张破蒲团,便是祭拜的跪具了。
鱼秀才拖着幼薇,从堂口进去,走过坐榻,走过吃饭用的桌子,再往前走,就是刚刚所说的祠堂了。
幼薇被重重地甩在旧蒲团上,因为用力过大,鱼秀才微微喘息着,用手指着幼薇道:“当着祖宗的面,你老老实实地说,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鱼秀才用手叉腰,不过片刻,又放下来,再叉上去,他扶了扶额,在大堂里转来转去。
幼薇端正身姿坐好,借着外面的月光,她看了一眼供桌上的牌位,然后垂下头。
僵持之际,鱼娘子趿拉着鞋从厢房里走出来。鱼娘子是一个极其清丽可人的女子,虽长年操持劳累,但岁月从不败美人,月色下的她体态婀娜,五官精致。
她穿着宽大的睡袍走过来,问鱼秀才道:“这是怎么了,阿耶?幼薇调皮,也不必动这么大气嘛,深更半夜的,吵醒了邻居,坊正是要骂人的。”她的声音不大,轻柔得像是低低奏响的小提琴。
幼薇跪在地上,听着便宜老娘轻柔的声音,不禁想道:“鱼秀才何德何能,竟然能娶到鱼娘子这么漂亮的老婆?漂亮姑且不论,这个老婆心里眼里还全都是他,这才是他的成功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