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下着毛毛细雨,昏黄的灯光从窗户纸里透出来,给这座城市增加了一点暖色。几人坐在车里,都没有说话。只听见车轮辘辘的声音。
从亲仁坊到平康里,只隔着三个街口,马车很快就到鱼家小院外面。
幼薇下车的时候黄巢喊住了她。
“幼薇,我诵一篇文章你听。”黄巢站在那里,咳咳了两声,喝酒都没有大红的脸此时红成了猪肝色,他站在那里,略显紧张地诵道:“当待春中,草木蔓发,春山可望,轻鲦出水,白鸥矫翼,露湿青皋,麦陇朝雊,斯之不远,倘能从我游乎?”
这是王维写给裴迪的书信,意思是邀请裴迪等春天山中美景可望的时候去蓝田山去游玩。
黄巢吟完,紧张地看着幼薇。为了能够邀请幼薇出游,他想了无数种方法,都怕幼薇拒绝,最后想了这么个笨拙的法子。幼薇若是愿意出游,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愿意,他也只是诵了一篇文章而已,不至于太尴尬。
幼薇掩嘴嗤嗤笑道:“裴迪后来拒绝了王维的邀请了吗?”
黄巢大笑道:“当然没有,读了那么久的书,裴迪也想去玩一玩。况且,蓝田山那么美的地方,很值得赏析游玩一番。”
“那就是了。”幼薇说着,推着鱼娘子进了门。
院门关上,黄巢傻呵呵站在那里,直到黄钦在后面喊他,“阿兄,我们走吧。”黄巢摸了一把头上湿湿的头发,乐呵呵地转身,跳上马车,坐在黄钦身边。
“阿弟,辛苦你了,现在我来开车,你到车里去。”
黄钦掉转车头,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道:“阿兄,你很喜欢这位小娘子吗?我一到你就催着喊着要来接她,为了她你还特意租了这辆车子。”
黄巢伸手勾住兄弟的肩道:“你问我喜不喜欢她,阿兄这么跟你说吧,想到将来要与她共度一生,我就觉得这个世界春光明媚,万物向好。”
黄钦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沉浸在幸福中的黄巢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阿兄,我想明天回曹州去。”黄钦道。
黄巢诧异道:“不是说来看我的么?这才刚来又要走!”
黄钦笑得难看,“这不是看到了么?而且,我突然想起还有要事要跟父母商量。”
黄巢搂紧黄钦的肩膀道:“你这小子,什么要事不要事的,在家怎么不商量好了再出来?现在说有要事要商量,莫非是看到阿兄找到了幸福,你也想要?”
黄钦讪讪地,“哪有的事?我不是看阿兄读书也忙嘛,阿弟怎么能在这个关键时刻打扰你?”
不管黄巢如何挽留,黄钦还是执意要走,并且是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回去。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独自来往京城,跋山涉水上千里,只待了一天就急着要走。黄巢是又心痛又担忧,黄钦却是不怕,说随父亲贩盐多年,已经能够保护好自己,还开玩笑说,自己过不了多久,或许又来京城看阿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