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裴宅外面,幼薇见过温庭筠一面,虽然那时他像个神经病,这次打扮得整洁干净了很多,但幼薇还是认出了他。
“对,我就是飞卿,人们又叫我温八叉。”温庭筠收了笛子,仰身做了个叉手的滑稽动作,逗得幼薇掩嘴一笑。
温庭筠作诗时喜欢十指交叉叉手,每叉手一次,得诗一句,八叉手而八韵成,因而人又送他绰号“温八叉”。
阳光斑驳地落在温庭筠的肩头,他的笑容温暖亲切而富有感染力。有花叶随风吹落,有些落在地上,有些停落在两人的肩头。幼薇请温庭筠坐,自己准备去泡茶,温庭筠阻止了她。
“你不必忙,我来是因为你说的委托书一事。另外,因为久闻你大名,也想请你即兴赋诗一首,看看是不是真的人如其名?”
幼薇眨了眨眼,心道,这温庭筠还真是憨直率真,她遇见过这么多人,从来都是一上来就夸赞的,还从来没有人对着她问“是不是人如其名”的。
幼薇笑了笑,伸手道:“那么,请先生出题吧。”幼薇双手相叠放在腹部,落落大方,正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美玉。
温庭筠想起来时路上,柳条披拂,如长发披肩的青春美少女风姿绰约地站在晴空之下。微风拂来,柳树摇曳多姿又妩媚动人,心里便有了主意,道:“不如以’江边柳’为题如何?”
幼薇对温庭筠俯了俯身道:“请先生稍等。”片刻后,她端来了笔墨纸砚,略作沉思,便执笔写下一首诗来。
赋得江边柳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
影铺秋水面,花落钓人头。
根老藏鱼窟,枝低系客舟。
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幼薇眉目低垂,俯首细细写来,一手娟秀的字慢慢地呈现在纸上,写完后,低头吹了吹墨渍,双手呈给温庭筠道:“请先生雅正。”
温庭筠低头看着手上的这首诗,又抬头看看幼薇,人美,字秀,诗雅,果然是才思灵秀,不禁夸赞道:“小小年纪,竟能随手写出这么好的诗来。”
夸完,他又蹙起了眉,指着后面两句诗问道:“‘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你小小年纪,未经风雨,何以添愁呢?”
幼薇低头望去,心里暗道不好。她在现代社会漂泊挣扎了三十年,历经风霜苦楚,但唐朝的鱼幼薇只是养在深闺中的一个小姑娘,一生未经风雨,自然没有这种感触。这下可好,被温庭筠看出破绽来了。
幼薇咬了咬嘴唇,道:“那个,我虽然人小,但经历的事并不少,而且,我看过的书多,人的知识和感悟并非只有经历过才知道,所以有一句话说得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温庭筠大笑起来,“是这样的吗?”
幼薇也笑,她记得这话是明代某位画家说的,原句是,“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她这样前后顺序一颠倒,就是在为自己诗歌中深切的愁绪做注解。即使没有经历过,但早已随书中的人物历经千帆。
温庭筠以深沉的目光打量了幼薇一眼。幼薇被他看得心里瑟缩了一下,心里竟有些紧张,他该不会看出什么吧?
事实证明,温庭筠也并非神人,他只是笑笑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幼薇心里松了一口气,连法门寺的方丈都看不出什么来,她只是被神化了的温庭筠吓住了,自己吓了自己一把。
正在这时,院门一阵叩响,幼薇连忙道:“我去开门。”说着飞也似地向前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