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娘子很无奈,眼神哀怜地看着鱼秀才,鱼秀才不理她,她又看幼薇,幼薇扭开了头。
鱼秀才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桌子,大声道:“现在,我就来给你说说李冶与薛涛的故事。”
鱼娘子拉着丈夫的衣袖道:“别说了,就算她们两个那样,不代表我们阿薇将来也会那样,别说了。”
“你知道什么?”鱼娘子的恳求没有得到鱼秀才的怜悯和关注,他一振衣袖,把鱼娘子甩到一边去了。
鱼娘子无奈地站在那里,听鱼秀才滔滔而谈:“李冶五六岁时,在庭院里作诗咏蔷薇,’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她父亲生气地说,’此必为失行妇也!’后竟如其言。薛涛八九岁就知声律,其父指着井里梧桐咏诗,’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小薛涛应声道,’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她父亲黯然了许久。这两个女子,后来都成了形态不同的风尘女子。”
古代有一种流行观点,以为诗是预言,而且往往是不祥的预言(“诗谶”)。薛涛、李冶童年的诗句未必真有其事,大约是当时的好事之徒编造出来的——说到底,不过是男性全面压制女性的手段而已。所谓的诗句,大都是后来者穿凿附会写上去的。就如刘邦斩白蛇的故事一样,是不是真有其事只有天知道。
但是后来者不会这样想,他们会认为薛涛和李冶注定了要当娼妓。就如刘邦剑斩白蛇一样,在刘邦一统天下,荣登宝座之后,这就是天意昭昭。
幼薇看着父亲把她的诗曲解成这个样子,早已经伤心成河。可是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打击她,中伤她,他有什么好处?
伤心归伤心,但理智让她探索事情的原委,“所以,父亲想说的是,女儿将来必定以色事人是吗?”幼薇说这话的时候,泪从眼角滑落下来,“父亲这样做到底有何意图?是因为女儿曾经亲眼目睹你被人凌辱,所以你要想方设法来曲解女儿的诗句,以此来羞辱打压女儿吗?还是说,父亲想拿幼薇去做一场交易,这样解诗能让你心安理得?”
鱼娘子急得跳脚,连连唤道:“阿薇阿薇,你怎么能这样说阿耶?阿耶这也是在关心你啊。”
鱼秀才的脸顿时变得铁青,他恶狠狠地盯着幼薇,像是要择人而噬的猛兽。
幼薇用手擦掉落下的泪水,反驳鱼娘子道:“是吗?父亲的关心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我只看到他满满的都是恶意。他是不是告诉你,这诗是谶语,我们的女儿迟早要走上以色侍人的道路?”
“你这个逆女,我打死你。”鱼秀才弯腰脱下鞋子,起身就要往幼薇头上打,鱼娘子扑过去抓住他高扬的手,喝道:“还不快走?”
正在这时,院门敲响,一个声音喊道:“幼薇,幼薇在家吗?”
为防幼薇与鱼秀才再起冲突,鱼娘子放开鱼秀才,拽过幼薇往院门走去,嘴里问道:“谁啊?”
鱼娘子打开门,幼薇刚好把脸上的泪擦净,清芝的脸就伸了进来,她脸带微笑,看到幼薇微红的眼睛迟疑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先跟鱼娘子打招呼,然后道:“幼薇,飞卿说想收你做学生呢。他现在正在紫微阁喝茶,你愿意拜飞卿为师吗?愿意的话跟我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