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1 / 2)

朝雨暮雪 寻梦者 0 字 2022-10-10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学校吃学校。【】学生是很大的消费群体,他们都是靠父母的血汗钱供养,不知道挣个钱比吃屎都难,又都好面子,在同学面前比着大方,生怕被他们瞧不起,尽管他们每日里的花销不大,但因为人多,假设平均起来一个学生一天花一块钱,如果有五百个学生,那么他们在一天之内也就花去了五百块钱,再如果一所学校,像哇口乡第一初级中学那样,只有一个小卖部,而这种小卖部出售的小商品大都是对半利,甚至更多,那么像曹芬这样的店主每天至少净赚二百五十元人民币,不打房租,不打水电费,除去向学校缴纳的承包费,余下的都是她的,因而她这个小卖部也是老师们时常议论的焦点之一。</p>

榆树店高中的规模跟哇口乡第一初级中学的差不多,也是八个教学班,在校学生大概在五百人左右,不过它跟哇口乡第二初级中学挨着,两所学校原先是一个整体,只不过分为高中部和初中部而已,后来从中间由南扯北拉起一道高墙,便成了半隔绝的两所学校。二中里也有三百多学生,加上高中里的学生,将近九百人——这里还没有算上两所学校里的老师,他们也是人,也是需要消费的——多么大的一个消费单元呀,尽管每所学校里都有一个特许的小卖部,仍有精明的榆树店人盯上了这块肥肉,其中有个姓王的,他家在去高中的下路口对面有一块自留地,他就在这片地上建起了三间青砖瓦房,打算开代销店赚钱,然而他万料不到瓦房建成的那天,竟然成了他的祭日。</p>

他老婆老姜继承他的遗志,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在这里做起了小本买卖,除了出售日常杂货及学生用品,兼卖大碗茶,客源也不光是学生,凡是从她门前这条公路上南来北往的路人,都是她潜在的顾客,有时那些开货车的司机,也会把车停靠在公路边,到她这儿来打尖歇息。此外,她家的南面,约莫二十米远的地方,有一个**的小院,那是榆树店公路站,站长姓安,她习惯上喊他老安。老安将公路站的大门钥匙给了她一把,便于她和她的两个闺女在站里没人大门上锁时打开大门去厕所方便——老王没把院墙拉起来就死于非命,她懒得拉院墙,也实在是有些作难,又觉得光秃秃的三间房没个院,搁哪儿弄个厕所都跟脸上长个疮似的,既不雅观又不挡人,索性不弄它了,反正离公路站不远,屎憋住屁股门子再往公路站里跑也来得及——不过一般情况下这大铁门都是不上锁的。</p>

老姜的风流是出了名的,她的相好,众所周知的就有四五个(当然都是谣传,自古寡妇门前是非多嘛),老安便是其中之一,不过谁也没亲眼见她跟老安怎么样,但老安对她的多方照顾却是真的,或许她为了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当真跟他那个怎么样了,也未可知。其实到她那儿买东西喝茶闲坐的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都是冲着她的两闺女去的,至少高中里的那些不学习胡儿混的男生是这样的。她的两个闺女一个比一个漂亮,姐姐叫王冰洁,十九岁,活泼开朗又大方,妹妹叫王冰玉,十七岁,刁钻古怪又泼辣。两姐妹像双生似的,一般的桃色凤眼,一般的丰胸肥臀,所不同的是姐姐稍高一些,但都是中等可上的个头。</p>

大概刁钻古怪的女孩子更加招惹男人心动,在那群男生中间,王冰玉远比姐姐得混,只是她泼辣起来,翻脸不认人,这时她那两片嘴皮子不再是性感诱人的朱唇,而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刃。一到这个时候,那些男生们便纷纷躲避,不过也有不惧怕的,秦海便是这样,当她像翘立在枝头一面悠然撬动尾巴一面引颈歌唱的小鸟时,他静静地坐在某个角落里,吃着花生,喝着闲茶,百无聊赖的打发着毫无意思的时间,可当她如发怒的母狼追赶一个或几个男生跳高叫骂时,他就把花生仍在桌面上,拍打着两只手,以一副傲慢不可侵犯的模样挡住她,替那些被她辱骂的男生出头,俨然他们的大哥一样。</p>

起初,王冰玉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鄙视他,瞧不起他,用能够想得出来又能够说得出口的最恶毒的字眼谩骂羞辱他。每当这时,王冰洁便过来拉劝妹妹,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位与众不同的矮个男生就是曾被她当众泼茶的秦岭的亲弟弟,那是一年前的事了,当时秋天还没过完,而冬天的足音已清晰可闻了,午饭后的时间里,三个男生走进店面,她认识其中的两个,另外那个相貌不俗的男生是头一回见,正疑惑他为啥以前从没来过,见他连拉带劝的要那两个男生离开,一时间心生厌恶,这不是存心与她过不去,不让她赚钱发财吗,顺手端起别人喝剩下的半碗茶泼在他脸上,看着他因恼怒而涨紫了面皮的狼狈相,忍俊不住咯咯娇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只是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他,好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后来忍不住向那两个男生打听,知道了他叫秦岭,记恨她那特别的见面礼,发誓再也不到她这儿来了,不来就不来好了,指望着他那碗茶钱,也发不了财,何况他来到这儿不花一分钱,还阻碍别人花钱呢,却不知为什么,总无意间想起他。</p>

王冰洁再次见到秦岭,是在年前冬至节那天晌午。冬至节是吃饺子的节日。近年来这个节日逐渐被人们看重了,不再为没有粮食果腹犯愁,也不再为没有闲钱改善生活作难,麦茓子里的粮食够盘费的了,手头上也有几个零用钱了,大冬天里也不用去地里干活了,更不用扛着爪钩铁锨征夫似的跑多远挖沟修渠了,揣着手蹲在墙根晒会儿太阳,聊几句闲篇儿,日子过得安逸了,到了节日,不数摆着吃嘴好的还算过节日嘛,人活一世,不过短短的几十年,这会儿不吃,等到爬进墓穴子里,想吃也吃不成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他人空白头。</p>

冬至节前一天,赵金凤特意请常万友给秦岭捎来半袋子白面和两锅子花卷子。本来她打算亲自跑一趟学校的,但还没出大门,常万友便来到了,他说要去教研室,问她有啥需要捎给秦岭的。昨天下午他回来时,在哇口集小日本(因又胖又矮又黑,故而得了这样一个绰号)家里买了一斤咸牛肉带给了赵金凤,说是刚好碰见秦岭,他让他给她捎回来的。如今家里只有赵金凤一个人,他来回路过秦家湾,是很方便到她家里闲坐一时半会儿的。赵金凤讨厌他,却又不敢得罪他。自从他拿着给秦岭办来的一档案袋证件材料询问她是否满意,有不满意的只管提,他一定做到让她满意为止,从那时开始,赵金凤便对他有了一丝改观,也严格按照他的吩咐,不给秦岭说这事儿,连那个师范毕业证书也锁在柜子里不给儿子看,对别人更是守口如瓶,怕传扬出去影响儿子的前途。到目前为止,秦岭还不知道他原来在柳河县师范学校读了三年书,于去年七月份毕业,被分配到哇口乡第一初级中学任教呢。常万友的小舅子是县教委人事科的科长。</p>

秦岭依照常万友给他捎来的娘的口信儿,吩咐秦怡和秦芳先吃着饺子,跑到榆树店高中给秦海送饺子。为了给他送饺子,秦岭还特意买了一个保温饭盒,他觉得这个钱花的不冤枉,因为往后给秦海送饭的时候多着呢。他带着满满一饭盒饺子,兴冲冲地奔向榆树店高中。可是在即将到达那个下路口时,他注意到老姜门口围坐着几个男生,其中一个男生一晃身子进屋去了。在他一晃身形的刹那间,秦岭认出他是秦海。倘若他就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儿,该打牌打牌,该吃瓜子吃瓜子,或许秦岭还不会在意到他。秦岭说不出来心里面究竟是什么样一种滋味,他很难想象得到亲爱的弟弟不是坐在教室了聚精会神的听讲,而是坐在这儿玩耍。</p>

从再也感受不到家的温暖亲人的关爱那天起,秦海就把自己当成摔不烂的破毡帽了,他呆在学校里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逃避。枯燥的知识,乏味的课堂,沉闷的日子,单调的时光,都让他感到厌恶可憎,唯一感到的快乐,就是跟王冰玉怒目相视唇枪舌战,甚至动手打她的任性妄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