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师元南部,世界尽头的遥远南方,是神秘莫测的百蛮地。
群山阻隔,密林遮挡,没有中土一马平川的广阔平原,没有统一的语言文化和习俗传统,自然形成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造就数不胜数的势力。大势力有数十万人,而小部落只有数千人,其中,四大势力居于统治地位,东部广越势力最大,由提挺氏统治,治蕃隅;南部骆越是第二大势力,由鸿厖氏统治,治螺城;西部濮越由居方氏统治,治昆靡;北部耶郎由撒麻氏统治,治柯洛倮姆。
白木梁山,脊梁般耸立在中部,其中有南蛮百族的圣山,越闾。
不像中土诸都,坐落在物产丰富,交通便利,人口繁多的平原,越闾隐藏群山之中,在花岗岩中开凿洞府。越闾历史比任何中土都城更为悠久和沧桑,也更富有传奇。整个越闾只有千人,这里并不是百蛮地的商业中心和政治中心,这里是神圣的信仰中心,千年的信仰传承在这里不断的继承和发展。
山下躺着百丈长的巨榕树,无数岁月侵蚀,依然没有腐朽,只是在如铁的表皮上长满了藤木和苔藓。山腰处的瀑布落下,激起水雾绕缭,手臂粗的大血藤搭建的藤桥郁郁葱葱,通向镶嵌在石灰岩体中,宏大无比的巫神殿。充满雕铸的巫神殿覆盖的灰苔,蕴含着无数岁月的古朴沧桑。丈粗廊柱上布满的裂隙、深深的刀痕和蔓延的火烧痕迹,显示着威严的神殿所经历的苦难和波折。
周围的槭树、椴树、水青冈、樟树上覆压着厚厚的紫藤。在夜色中,树木和紫藤发出淡淡幽绿和紫色光芒。在信徒眼中,这是巫神的“神迹”,是他无上神力和无匹强大的现实存在。可神殿大巫师心中明了,这些树木被暗暗称作“恶魔树”,因为这些“神树”需要不断浇灌人尸养分,才能发出“神圣”光芒!
整个大殿空旷辽阔,人在其中,如同蝼蚁,心生卑微。居中的四面神像高达十丈,如同擎天巨柱,雄伟壮丽。四面神像的正面是露出饱满酥胸,面容和蔼,眼神慈祥的母亲,左右分抱婴儿,身边站着高大的无面男子,用神纹写着“慈母”;右面是身穿麻衣,端庄娴静的妻子,笑容浸透着柔和,用灵族木纹写着“弇兹”;左面手持法杖,威严肃立,用甲文写着“圣尊”;背面却是身着战袍,面带愤怒,高举长剑,势做战斗的雕像,用百蛮地的泐纹书写着“勇武”。
北侧供奉着南蛮祖神帝明、巫神女来和战神刑天。左右摆放着密密麻麻的青铜雕像,供奉着历代圣巫师。在最后的雕像基座上,用树符文写着“扶利典”。
中年女人心怀虔诚,小心的给魂灯添油。黯淡的快要消失的灯光,近些日子突然稍亮了点,这让女子吃惊不已,目光紧盯灯光,眼神变得迷茫。
这名女子便是百蛮地的圣巫师,欢月婵,女子身材娇小,四肢修长,五官精致,柳眉弯弯,只是一双明亮的眼睛中透着沧桑,写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六百年来,眼看着灯光逐渐黯淡,本以为不出十年,魂灯就会彻底熄灭,可没想,这百年来,魂灯明暗难测,忽明忽暗,到了现在,依然没有熄灭。
欢月婵跪在蒲团上,双眼怔怔的盯着明灯,露出了失神的表情。她虔诚的跪拜下去,双手合十,口中呢喃道:“巫神,请赐予我们力量和祝福,让邪恶的光亮熄灭,让圣光普照,让你的子民沐浴在你的慈爱和力量中。”
行礼后,起身离开大殿,身后男子悄无声息的将青铜殿门轻轻合上。
突然,男子脚步有些踉跄,右手按在心脏处,露出了痛苦神色。
欢月婵敏锐的觉察到了,担忧的问道:“怎么了?老毛病又犯了?”
男子面孔痛苦的有些扭曲,弓身言道:“蛊虫的力量正在增强!”
急切的将男子拉倒走廊尽头的密室,关闭厚重的石门,免得被人打扰。欢月婵轻柔的将男子外袍脱下,对着夜明珠散发的光亮,细看男子心口处。
男子心口处,趴伏着不易觉察的肉色蛊虫!隐藏在皮肤中,只有蠕动时,才能发现。五寸长的蛊虫形似甲虫,长着坚硬的触角,八只触角深深插入男子心脏中,如同玻璃管的透明触脚中,充满了鲜红血液。蛊虫在汲取心脏中的血液!
欢月婵轻抚蛊虫,慢慢的,玉手变得白气萦绕,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蛊虫在白气中蠕动的更厉害了,男子的心脏被蛊虫触脚牵引,脸上的痛苦更甚了。
感触片刻后,欢月婵面色轻松,“生机和力量更强了,不用担心!”
男子苦笑,无奈言道:“可是,更痛苦了……也更头疼了!”
欢月婵倒是不以为然,“蛊虫侵入了你的神识,这个畜生想控制你!”说着,口中轻念晦涩难名的咒语,蛊虫才稍稍放松了对男子的控制。
男子脸色突变,语气急促,带些恼怒,“月婵,我答应过你,不会离开你的,为什么要控制我,难道你救了我,就为了让我做你终生的奴仆?”
欢月婵脸色陡然难看,“莫要瞎说,蛊虫是艮榕孕育的,艮榕的生息快要枯竭了,蛊虫感到了危险,想通过控制你活下来!”说着,语气更是严厉,“我再说一次,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控制你!你的生机在消散,身躯在破败,若是不用蛊虫,能活到今日吗?百年来,你靠它的生息维持!为了喂养蛊虫,我的巫术百年来无法寸进!”说着,取下绣刀,熟练的将手指割破,伸入蛊虫口中。
蛊虫闻到充满生息的血液味道,这是它垂涎的美味,身侧张开满是牙齿的大口,死死咬住手指,疯狂的吮吸鲜血。手上的鲜血汩汩流出,片刻功夫,欢月婵脸色变得如雪般苍白。男子见此不忍,轻柔的劝道:“是我不好!”
欢月婵沉默不语,眼中流出晶莹泪水,只是微微叹息。男子更是不忍,伸出左手,轻柔抚摸着欢月婵的长发,呢喃道:“何苦来哉,何苦来哉!”
蛊虫饱饮鲜血,心满意足的松开了獠牙。女子取过药粉,涂抹在伤口上,看到鲜血止住,柔声言道:“雄诞,你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