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庞涓得志忘同门墨翟荐才夸孙宾

回前词《太常引》

徒生学毕应聘离，恰逢蒸羊吉。君主问国题，大言夸口善掌旗。拜将赋权，荣华富贵，却忘昔友谊。贤者意不平，荐举能才较智愚。

话说孙宾庞涓两位高徒，在鬼谷先生门下，苦学兵法数年，忽听闻说魏国招贤求将，庞涓便认为已然学成，正好乘机前去应聘，也好取得富贵前程。鬼谷先生窥透其意，便用言语试探，果然正中其怀，于是用占卜草花之法，点明其所具荣华年数，警告隐瞒欺师之劣行，谨防当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告诫应要谨记不忘。庞涓自是口中答应，便辞别先生与同窗学友，欲出山赶去魏都，谋求进取前程，契友孙宾相送眷恋，庞涓发誓要相助提携，共享富贵，孙宾深信不疑，然后分别回山。却让师尊看破端倪，道出庞涓并非佳士，所以不将兵道精髓教全，以防用而为害，孙宾不以为然，却也感谢恩师赠祖书，苦读深解其真传，立志为祖上争光。而庞涓却回到魏国家乡，先拜谒丞相王错，谈论显示确有大才，即举荐给魏国君，获得召见之荣，却见蒸羊吉兆，心下禁不住高兴。

此时已近晌午，魏惠王方欲举起筷箸吃饭，见庞涓一表人才，英挺俊逸，心中不免喜悦，又听其说道：“吾师曾言‘遇羊而荣’，看来不谬！”魏惠王惊异不已，便即放下箸筷，礼迎庞涓于阶下。庞涓施礼再拜，魏惠王忙用手扶起，迫不急待叩问，实想知其所学。庞涓便说道：“臣从学于鬼谷先生之门，用兵之道，皆纳胸中！谋策之妙，颇得其精！”惠王已等不及，忙道可试讲来，庞涓便将所学，分述讲解，指画敷陈，精要玄妙，倾倒不遗，侃侃道出，唯恐不尽。言毕语止，惠王便问道：“我国东有齐国，西有秦国，南有韩楚两国，北有赵燕二国，皆为强邦大国，势均力敌，四战之地，难于安固。而赵人夺我中山之地，此仇未报，实难安心，先生有何谋策教我？”庞涓听后，无欲多想，即大声道：“诸国虽强，无可忧虑，大王不用微臣便罢，如用微臣为将，管教战必胜，攻必取，横扫群雄，进而可兼并天下，何忧六国哉？”说的话满言撑。

魏惠王听后道：“先生大言，恐怕难于实现吧？”庞涓便急说道：“臣自揣所长，具此才能，实可操六国于掌中，若委任不见成效，我甘当伏罪！”由是，惠王坚信庞涓之才，拜庞涓为魏军元帅，兼军师之职。后庞涓说自己亲儿庞英，亲侄庞葱庞矛均从小习武，都可为将报国，惠王深懂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道理，便恩准具为列将。至此将魏军兵权，全交付庞涓之手，对其极为信任，庞涓却不负国君恩宠与重托，也是投桃报李，着意练兵训武，不惜下大力气，使魏军战力有了很大提高。而后便侵犯宋卫等周边小国，兵威所至，敢不屈从，强攻硬掠，屡屡得胜，竟吓得宋，鲁，卫，郑等国诸君，相约来朝恭拜服魏王，由此听宣纳贡，简直成了可供驱使的附属国。当时东邻的齐国强盛，不忿其强暴专横，四处欺小压大，耀武扬威，也是想阻住其气焰，便派军来攻魏国，意图进行遏制，却被庞涓率军击退，显示了其确具大才能。

由此一来，庞涓便显些骄傲自大起来，以为立了不世之功，遂在人前不胜夸诩，魏惠王见庞涓所战必胜，无敌敢犯，扬名树威，各国畏惧，便也更加信任依赖。庞涓自是志得意满，在朝堂之上名高位隆，还时常得到国君赏赐，可说是一步登天，遍享荣华富贵，其家人也跟着沾光，真可谓一人得志，鸡犬升天！却早把从前誓言，荡然忘到了脑后。此时的同窗好友孙宾，已耳闻庞涓春风得意，名震各国，民间传扬其勇略过人，魏军骤然强势，披坚执锐，勇猛难敌，均说魏国出了大能人，传闻遍布各地。孙宾实盼望有信传来，也算庞涓怀情，未忘记这个悬望兄弟，毕竟是同窗好友一场，不会只顾自己享乐富贵，而遗忘誓言吧！孙宾秉性忠厚，心地纯正无邪，还是尽往好处想。心说或是另有其因，不能及早兑现承诺，迟早会得到准信，只可耐心等待，焦虑也是无用。王栩则是洞若观火，心如明镜一般，深知庞涓心暗狭妒，却默然不言。

就在此时，墨翟遨游名山大川，偶然路过朝歌，便到鬼谷探望老友，见王栩虽尚康健，但毕竟年事已高，仪态不及从前，显出些老迈之象。于是关心问道：“老友近来还安康否？”王栩便答说道：“在我平日养生调理下，还算无病无灾，到底年岁不饶人，已是觉得大不如前，如今再骑马已是困难，这不早就换上青牛，权作出行坐骑喽！”墨翟便道：“世无长寿神仙，谁能不衰？老友虽精通吐纳辟谷之术，能够却病免灾，延年益寿，也会有所减退，这为天道轮回之规，谁也难逃此道！只是祝愿您能长生相见为好哇！”王栩便道：“世上哪有长生不老之人呦？就是神仙鬼怪，也有回归天庭地府之时，我已观世间百态几十年，游遍神州各地，可谓知足矣！若再将这几个学成弟子，圆满送出此谷，让其展翅高飞，也应回到归宿之地喽！那时再想见面，恐怕早已隔世，又岂能哉！”王栩说完大笑。

墨翟便问道：“老友所说归宿之地，能告知否？”王栩便神秘说道：“此天机不可泄露也！”说完又哈哈大笑。

这正是：弟子出山显神威，果见羊蒸荣华遂。国君问询兵法策，考辩对答善狂吹。大展才能率军伍，欺弱压强挥兵摧。富贵显赫忘誓言，竟让学友悬望悲。

且说墨翟听了王栩之言，也知这老友神机妙算，实有通天彻地之能，他要不说出实话，定是大有玄机，也就不便再问，只好说了些寄望想念之语，也是发自肺腑。王栩也便高兴对答，看是见到老友到来，感到十分高兴，不禁流露出不舍之情，墨翟也有同感，于是述说些各地见闻，也使王栩听到新消息，以慰平生爱好。当说到鬼谷先生弟子庞涓时，墨翟便将听到的传闻，讲述给王栩听，并说其弟子名声鹊起，威震各国，也是其尊师的荣耀，大有超越自己之势，因而羡慕不已。王栩默然听完，看却面无喜色，竟随口说道：“仗势欺人，穷兵黩武，虽胜犹败，何能长久！此子失德，何荣之有？”墨翟听到此话，心中大感诧异，于是问道：“此话何讲？”“忘师弃友，毫无情义！富贵满门，终不保命！白付心血，教授何益？”王栩显些愤懑的说到，顿使墨翟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于是墨翟问道：“您这高徒如今春风得意，尽享富贵荣华，难道说未肯孝敬您呀？”王栩便道：“要说孝敬，我自无趣，却连问候一声，也未听到！看来授徒之道，当以传领武德为要哇！否则，学得再精，能耐再大，名声再响，地位再高，也是无用！今后应告诫后人，此为从师第一要事，当须谨遵牢记！否则，将悔不当初哇！”说完轻叹一声。墨翟听罢，这才明白这鬼谷先生，为何不喜此徒，原来是显些挑理了。于是便劝说道：“此徒所做，实为不该！也许是公事繁忙，还来不及派人敬拜您吧？尽可耐心等待，何必急于一时呢？待我到魏国去，可打探提醒此子，恐就会如愿喽！”王栩忙道：“不可！不可！此事理应自悟，情所当然，又不是年少无知，何必要人提醒？倒觉为师过于计较，使人问罪，岂不有失风度？弄不好还会暗怀不快，却得不偿失！”说的墨翟点头，寻思确有道理。

墨翟经过此议，心中已有了底数，因此见到孙宾，便不提庞涓之事，询问其学业如何，孙宾就将鬼谷先生，暗赠祖上兵书深造之事说出，墨翟也是惊奇不已。经询问孙宾，与从前所学有何不同？孙宾便将师尊之言告知，墨翟暗中知晓，孙宾已实得其祖真传，定会高出庞涓许多，如此奇才被埋没，实在有些可惜。墨翟经与之谈论，对兵法战策深相契合，认为自己所想无错，于是对孙宾说道：“子学业已成，何不出就功名？而甘心淹没在这山泽中呢？岂不是明珠暗掩，宝玉惜埋么？”孙宾便说道：“吾有同学好友庞涓，出仕于魏国，相约得志之日，必相援引，吾是以待之。”墨翟道：“庞涓如今拜魏国将帅，为何不来接出你去同展大才，共享富贵呢？”孙宾摇头说：“或许是有其不得已之因吧！吾自可耐心等待就是，想也无需多日了。”墨翟即道：“我为子入魏朝，以察庞涓之意如何？”孙宾忙谢道：“就请先生相助，早促其成。若它日得获荣耀，定不忘先生恩德！”墨翟忙道无妨，履前诺言，以求信义。

墨翟有心助孙宾出道，以展大才，也想暗中帮这老友，无能举其弟子发迹，便欲借助自己的名气之利，为孙宾搭台登梯，以实现其祖上之荣耀。于是墨翟匆忙辞别老友，说是还要去办一件急事，只好先行告辞，等有闲空时，便来看望老友，叙旧聊天，以乐天年，尽说些鬼谷先生爱听的话。就见王栩微笑说道：“友弟如此匆忙离开，莫非是想到魏国去吗？别不是要将我亲徒拐走，去享荣华富贵呀？”墨翟不禁大惊道：“先生如何知之？莫非是猜测出来的？”王栩便笑道：“你之所想，何用猜测？是想帮我打发这个弟子出道，也省的我无能为力，却不知我有意留在身边，是让他避灾躲难，看来天不佑人，却真难呀！”墨翟便道：“您不是说要放弟子出山，去展翅高飞吗？孙宾既已学成，如何再久埋没这荒谷中哇？是金子就该发光，是宝物也须张扬！否则，就失去了应有价值，世间不都是这个理吗？”墨翟觉得理直气壮，说完等看王栩何说。

只见王栩说道：“先生所说的道理没错，可我算着孙宾出山，不会是一帆风顺，将有大难坎坷，等待他去承受，这也是其命运所定，恐也难以改变呐！再有便是该子之荣，在齐不在魏，到时自验！还请先生多予关注，解铃还须系铃人嘛！”墨翟听后却是茫然，从心中不大相信，但还是爽快答应下来。只见王栩又道：“您从魏国出来，烦请先生帮我去办件事，就是到北面的中山国，去见将帅乐池，便说我在这里就是，别的不必细说。可否？”墨翟不明因由，便问道：“让我只说此话，却是为何？”王栩便道：“此事说来话长，只因我出来日久，找寻那治厥症的奇药，至今未研制成，皆因难找到那另一种配药，会致使其失去亲人，令我无颜再见其面。只得让你捎信告知，别无它求，如何？”墨翟听后，方知这老友或曾答应人家，只是无力办到，自觉失信于人，无颜相见，乃信义之君也！从心中钦佩其信誉至上，高风亮节，不愧为豪士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