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一回 国舅争权除黄歇 於期传檄讨秦王(1 / 2)

战国兵雄传 王占福 0 字 2022-10-10

 第一百十一回国舅争权除黄歇於期传檄讨秦王

回前词《少年游》

私计谋远,巧出妇口,奸诈背后隐。劝谏临危,自信失惕,终亡家俱损。挟恨攻赵报仇怨,却掩暗计稳。待的少君帅将出,竟反叛、发檄文。

话说燕王喜前次伐赵失利,败损至惨,却不接受教训,看不清当前大势,一意要报前败之仇,老将剧辛为相,却迎合其意,也是无前瞻眼光,决意伐赵。剧辛轻视旧友庞煖,自信能获成功,便率军出征赵中山之地,在东垣城前与赵军大战,竟在阵前与庞煖叙话,怀旧抒情,亦为诚挚,却难免战阵敌对之搏。两军大战数次,燕军竟无光沾,损兵严重,看是不似谋设之想。于是进退两难,却接庞煖密信,言赵将李牧会断其退路,剧辛也自忧虑,于是暗谋撤军北归,却遭半途拦截,只好转道向东,竟被赵军追上,大战于葫芦河。燕军由于受到两面夹击,军心涣散,溃败至惨,剧辛无脸逃回,只好自杀了事,完结了数十年奋斗争荣的人生,竟落得老年战死沙场惨情,乃不智之举所致。燕王喜只好乞和,庞煖得胜回国,忧虑秦兵相侵,建议合从列国攻伐秦国,采取以攻为守策略,被赵王采纳,联络五国合兵,推楚相春申君统领伐秦。

却说秦相吕不韦,虽为商贾之人出身,却也实不简单,具有非凡的统帅才能,对王翦将军所出合兵攻楚之谋,深为赞成,便准备暗袭楚营,震慑余军,却出了一件意外之事。原来秦将李信所率之旅,因粮草迟慢运到,欲斩督粮牙将甘回,因众将告求得免,但却鞭背百余下,甘回挟恨,便夜奔楚军营中,密告秦军暗袭之计。春申君听后大惊,欲驰报各营,恐已不及,遂即刻传令,拔寨退军避敌,夜奔五十余里,择地设好防卫,方敢缓缓而行,比及秦兵到达,楚寨已撤走。本来秦军暗自部署,五座秦营设垒建寨如常,暗地却各抽精兵一万,约在四更齐起,往袭楚军,却见楚营已撤,实属反常。王翦便道:“楚军先遁,必有泄吾谋者,计虽不成,然兵已至此,不可空回。”于是率军往袭赵寨,却壁垒坚固,攻不能入,庞煖仗剑立在营门军台,言有敢擅动者即斩,秦兵乱了一夜,至天明时,燕韩魏俱合兵来救,蒙骜等秦将方收兵回撤。

庞煖怨怪楚兵不至,派人探查因由,方才知其先撤,却不及时派人通报。庞煖不禁叹道:“合从之事,今后休矣!”此后因楚师早撤,失了统帅之任,诸国将领都欲班师返国,于是韩魏之兵先回本国,庞煖怒恨齐国,独附秦不从兵,于是挟燕军共同伐之,夺取饶安一座城池而返,也算没有白出兵,得到点小的成果。春申君悄然奔回楚国,四国各遣人来质问道:“楚为合从长,奈何不告而先回,敢请问其故?”楚考烈王责让黄歇答复,春申君怀惭惧之心,难于对答敷衍,甚为狼狈不堪。当时有魏国人朱英,在春申君家做门客,知道楚将畏惧秦兵,便对春申君说道:“人皆谓楚是强国,及君而弱,竟被小看,吾独不以为然。先君之时,秦去楚甚远,西隔巴蜀,南隔两周,而韩魏又虎视眈眈睨其后,是以三十年无秦患。此非楚之强,其势然也!今两周已并于秦,而秦方怒征于魏,魏旦暮若亡,则陈许为通道,恐秦楚之争,从此方始,君之责让,正未已也!”说的黄歇点头称对,也是怀些顾虑之念。

于是春申君问道:“那又当如何呢?”朱英便道:“何不劝楚王,将国都东迁寿春,去秦较远,可绝长淮以自固,得以稍安。”黄歇连忙称善,即从其谋,楚王自是应准,也为安全考虑,这寿春就是如今安徽的寿县,乃楚国最后一个国都。按楚国先都郢,也就是如今的湖北荆州,城北面纪南城遗址,后迁于鄀,遂迁于陈,也就是如今的淮阳县,今又迁往寿春,凡四次迁都,足显其渐弱之态。史家曾有诗云:“周为东迁王气歇,楚因屡徙霸图空。从来避敌为延敌,莫把迁岐讬古公。”是说周朝东迁后王室衰微,楚国东迁后王霸图谋已成空,只有秦国都由岐山雍城,东迁到咸阳,逐渐靠近中原,才形成了霸业,但只是个别现象,不能一概而论。一般来说,为避敌而迁都,都会助长敌方的气焰,使本国沦为亡败之地,也是坠落的表征,这是历史经验所证明,不可将秦国的经历看作为规律。

再说楚考烈王在位已久,却尚无子嗣,黄歇遍访求妇人宜生子者,奉进于王前,可始终不能怀孕,可能是患有先天病疾的缘故,也是楚王的一大悲哀。有个赵国人李园,在春申君府上做门客,自为舍人,有妹子李嫣美色出奇,欲进奉楚王,恐久后而无子失宠,心下踌躇,自思道:“必须将妹子先献给春申君,待其有孕,然后进于楚王,幸而生子,异日得立为楚王,乃吾外甥也。”后又想到:“吾若自献其妹,不见贵重,还须施一小计,要春申君自来求我才好。”于是请五日假归家,故意过期,直待第十日方回,黄歇怪其来迟。李园便说道:“臣有亲妹名嫣,颇有姿色,齐王闻知,遣使来求,臣与其使者饮酒数日,因此误期。”黄歇暗想:“此女名闻齐国,必是个美色绝佳之人。”于是问道:“已受其聘否?”李园对答道:“方且议之,聘尚未至也。”黄歇便想看其美貌如何,也是有自己想法。

黄歇道:“能使我一见乎?”李园即道:“臣在君之门下,即吾亲妹,非君妾婢之流,敢不如命。”回答极为痛快,黄歇很是高兴。李园便将其妹盛饰打扮一番,送至春申君府中,黄歇一见大喜,是夜即赐李园白璧两双,黄金三百镒,留其妹侍寝。未过三个月,即便怀孕,李园私下对其妹李嫣道:“为妾与为夫人谁贵?”李嫣笑道:“妾安得比夫人?”李园又问道:“然则为夫人与为王后谁贵?”李嫣又笑道:“王后贵盛!”李园便道:“你在春申君府中,不过一宠妾耳!今楚王无子,幸汝有妊,尚进于楚王,它日生子为王,汝为太后,岂不胜于为妾乎?”李嫣点头说是,却也不知如何做,才能成为楚王后。李园遂教会其说词,让其于枕席之间,如此这般,巧妙对答,那春申君必然听从,李嫣一一领会记牢,就等夜来侍寝之际寻机说出。

这正是:率军征战不堪能,竟遭各使责词穷。楚王推卸显埋怨,转思迁都避敌锋。却有佞客献美女,不分青红即纳情。孰知伏隐祸害患,虽智必竟迷朦胧。

却说李嫣受了其兄李园一番教唆,夜间便对黄歇说道:“楚王贵幸君,虽兄弟不如也!今君相楚二十余年,而王未有子,千秋百岁后,将更立其兄弟,兄弟于君无恩,必将各立其所亲幸之人,君安得长有宠乎?”黄歇闻言,沉思未答。李嫣又说道:“妾所忧虑不止于此,君贵,用事久,多失礼于王兄弟,兄弟诚立,祸及其身,岂不江东封邑不可保而已哉?”黄歇不禁愕然道:“卿言是也,吾虑不及此,今当奈何?”李嫣便说道:“妾有一计,不惟免祸,而且多福,但妾负愧,难于自吐,又恐君不听我,是以妾未敢言。”黄歇道:“卿为我策划,何能不听?”李嫣即道:“妾今觉有孕矣,他人莫知也!幸妾侍君未久,诚以君之重,而进妾于楚王,王必幸妾,妾赖天佑生男,异日必为嫡嗣,则是君之子为王也!楚国尽可得,孰与身临不测之罪乎?”黄歇如梦初觉,似醉猛醒,大喜道:“天下有如此智夫人,胜于男子矣!卿计甚当。”暗自心悦。

到了次日,即召李园告知此意,密将李嫣出居别舍,黄歇入言楚王道:“陈所闻李园妹名嫣者有色,相者皆以为宜生子,当富贵临身,齐王方遣人求之,王不可不先也。”楚王即命内侍宣取李嫣入宫,正好李嫣善媚,楚王十分宠爱,等到产期,竟双生两个儿子,长子名叫“捍”,次子名叫“犹”。楚王喜不可言,遂立李嫣为王后,长子捍为太子,李园为国舅,贵幸用事,与春申君相并立。这李园为人多诈术,明面事春申君更为谨恭,而暗中实忌之,等到考烈王二十五年,病久不愈,李园想起其妹怀孕之事,唯有春申君知道,它日太子为王,不便相处,不如杀之,以灭其口。乃使人各处访求勇搏之士,尽收于门下,厚待其衣食,以结其心,预备为自己办事。朱英闻听此事,心中起疑,不禁想道:“李园多蓄死士,必为春申君之故也!”

于是便入见春申君,对其说道:“天下有无妄之福,有无妄之祸,又有无妄之人,君可知乎?”黄歇道:“何谓无妄之福?”朱英说道:“君相楚二十多年矣,名为相国,与楚王无二。今楚王病久不愈,一旦宫车晏驾,少主嗣位,而君辅之,如伊尹周公,待王之年长,而还其政,若天与人归,遂南面即真,此所谓‘无妄之福’也。”黄歇又问道:“何谓无妄之祸?”朱英即道:“李园为王之舅也,而君位在其上,外虽柔顺,内实不甘,且同盗相妒,势所必至也。闻其阴蓄死士,为日已久,何所用之?楚王一薨,李园必先入掌据权柄,而杀君以灭口,此所谓‘无妄之祸’也。”黄歇又道:“何谓无妄之人?”朱英道:“李园以妹故,宫中声息,朝夕相通,而君宅于城外,动辄后时,诚以郎中令相处,某得领袖诸郎,李园先入,臣为君杀之,此为‘无妄之人’也。”说的危言耸听,黄歇不以为然。

只见春申君掀须大笑道:“李园弱人耳!又事我素来谨恭,安有此事?足下太过虑乎?”朱英道:“君今日不用吾言,悔之晚矣!”黄歇便说道:“君之且退,容我察之!如有用足下之处,即來相请。”朱英待了三日,不见春申君动静,知其言不见用,只好叹道:“吾不去,祸将及矣!鸱夷子皮之风可追也。”心知春申君过于自信,一叶障目,不听忠告,终究会将一世功名,付之流水,难于落得善终之果。朱英决定避祸而去,乃不辞而别,东奔到吴下,隐于五湖之间,终其一生,也算是个精明智士,能窥透它人不及之处,可惜黄歇大意愚钝,难悟何奈,此人大可被称道。史家有诗云:“红颜带子入王宫,盗国奸谋理不容。天启春申无妄祸,朱英焉得令郎中?”也是慨叹此暗隐不明灾祸,已被朱英窥透点明,而黄歇乃精明之辈,竟疏忽自信。

在朱英走后过了十七日,楚考烈王即病逝,李园预与宫殿侍卫相约道:“一闻有变,当先告我。”至是闻信,先入宫中,吩咐秘不发丧,密令死士伏于街门之后,等到日落时分,才派人徐报黄歇知道。黄歇一听大惊,也不与宾客们商议,即刻便命驾车而行,只带少数名卫士,过于疏忽懈怠,直奔宫门而去。刚进街门附近,两边死士突然涌出,口中呼道:“奉王后密旨,春申君谋反当诛!”黄歇这时才知事变,急欲回车,手下卫士已被杀散,黄歇竟被人斩了头颅,还被投于城外,李园遂命将城门紧闭,然后发丧举哀。拥立太子捍嗣位,是为楚幽王,时年才六岁,李园自立为相国,独专楚政,奉李嫣为王太后。传令尽灭春申君之族,收其食邑,哀哉至甚!自李园当国理政,却是专权跋扈,任意摆布朝臣,不会干些正经事。原春申君家宾客尽散,楚群公子皆疏远不愿任事,只剩少主寡后,无人真心拥戴,国政日渐疏紊,楚国自此不可为。

这正是:多年名高权掌收,叱咤风云何言酬。经略楚邦曾自保,未听忠谏大势休。顿将富贵付流水,家族惨灭隐由头。怀诈盗国非善举,遭杀难掩悔恨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