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鞍前马后是门客分内事。
看着信封上“石公亲启、小弟顿首”八个字,他又是一脸惆怅,会不会挨揍?
刘纬坚信石保兴一定会就范,就像为石磨村赢来又一年平安这样。
知县为了仕途,刻意维持石磨村的安静祥和,既无重役也无远役,至少在刘纬殿试之前都会这样。
石保兴呢?
仕途近乎止步,身体江河日下,惟有寄希望子孙后代青云直上。
还是钱的问题,先画张大饼吊着他。
刘纬毫无心理负担的为石保兴做好人生规划,又一次梦回记忆深处的斑斓世界,久久不愿醒来。
“哥哥。”一声娇嫩惊碎蝉鸣,刘娇抱着刘纬双臂不断比较着,“是不是生病了?”
生病?
刘纬猛然惊醒:“小慈呢?”
刘娇小脸皱成一团,“他也在睡,弄醒会哭。”
刘纬笑道:“哥哥明天就哭给你看。”
刘娇锲而不舍的关心:“哥哥是不是病了?左臂细,右臂粗。”
刘纬发现右臂确实有向麒麟臂发展的迹象,笑着安慰道:“这些天习字太勤,停几天就好。”
“真的没事吗?”刘娇噘嘴撒娇,“可不可以练左手?”
刘纬眼前一亮,改用左手还能完美避开硬笔从右书写的难度,抱着刘娇转了两圈,赞道:“我家娇娇可以当家做主了。”
刘娇小大人似的板着脸:“当家做主?那哥哥今晚讲两话《圣僧西游记》。”
刘纬笑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刘娇气呼呼道:“这就叫当家做主!耍赖皮……”
二十日舟车劳顿,千里之遥尽于脚下。
林宪杰稍作洗漱,马不停蹄的来到镇安坊石家拜访。
石庆孙气势汹汹来,准备教训教训三姓家奴,看着林宪杰泛白的双鬓,临场改口:“先生这是遭了多少罪?来卖惨的?”
林宪杰摇头苦笑:“有劳公子挂怀,宪杰回京送信,休息两日还要赶回夷陵。”
石庆孙打趣道:“夷陵那地方还真是蛮荒之地?不至于吧?那童子不是有宋太初和丁谓接济吗?”
林宪杰实话实说:“食宿尚可,苦在劳心。”
石庆孙笑问:“乱成一锅粥?想求我石家出力?信呢?我看看。”
林宪杰暗暗叫苦,婉拒道:“信是给石公的。”
石庆孙火冒三丈:“他是什么东西?我爹知道他是谁?没登门拜访,就敢冒昧来信?”
还好,石康孙来的比较及时。
石贻孙在一旁雀跃道:“书就不能改改?猴子太憋屈了,男人的如意金箍棒应该是硬的。”
“啪!”石康孙给了石贻孙一巴掌,拉着林宪杰感慨,“先生变化真大,纬哥儿很能折腾?”
林宪杰奉上信函,唾面自干:“宪杰曾自诩满腹经纶,一再落第是因时运不济,在小郎君身边呆了几个月,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石公亲启、小弟顿首?”石康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气我祸水东引?”
林宪杰摇头:“宪杰不知。”
石康孙跃跃欲试:“真不能拆?”
林宪杰无奈道:“公子执意如此,宪杰也没办法。”
石庆孙暴跳如雷:“他还想做我长辈?”
石康孙好奇心也有点重:“先生觉得是拆好?还是不拆好?”
林宪杰顾左言他:“临行前,小郎君交给宪杰两张名刺,分别是宋公和丁转运使亲笔所书。”
石康孙想了想道:“用过晚饭再说。”
林宪杰虽然留下吃饭,却不愿借住,千恩万谢之后,返回客栈安置。
石庆孙气愤不已:“奴仆而已,这就想和石家划清界限?”
石康孙轻叹:“还不明白吗?林宪杰认为纬哥儿将来成就,不在我浚仪石家之下,宋太初、丁谓的想法应该差不多。”
三兄弟不由沉默,眼前就有一桩铁一般的事实佐证。
军巡院提了几名说书人过堂开封县衙,一番告诫之后,令其居家悔过。
《圣僧西游记》遭禁一事遂为坊间热议,之后又有鼻子有眼的传出,开封府已就此事行文洛阳府和京兆府,三地同禁。
一时之间,京师为之纸贵。
那些香火旺盛的寺庙,譬如相国寺抄经僧,堂而皇之的干起了副业。
石康孙放在各大书斋寄卖的《圣僧西游记》一售而空,草草一算,竟然赚了四五百贯……
胡氏喜极而泣:“长大了,真长大了,三叔在天有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