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点石成金(2 / 2)

“孩儿说过爹时常心绞痛,他说肺腑之症,药石无用,重在调养,无负、宽心专治不治之症。”石康孙有些不以为然。

“那就是了,小弟顿首这四个字有两层意思,他明年八月除服,年底前应该会进京,届时有两种可能令他顿拜,老子去职养病,无职一身轻,自然可行大礼,或者……老子已然西去。”石保兴心伤一叹。

“无知蠢儿,我撕了他那张破嘴!”石康孙怒火中烧。

“老子是那种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蠢人?老子相信宋太初老来还愿为之一搏的魄力,也相信丁谓这江南新贵的眼光。”石保兴幽幽一叹,“自家知道自家事,老子这身子骨熬不了多久的,本想一直撑下去,为你们三兄弟都谋个好出身,现在看来,过于一厢情愿。那孩子说的没错,私心太重,害人害己,澶州乃百战之地,爹要是在契丹兵临城下时……发病,后果不堪设想,不如归去。”

“爹……”石康孙无语哽咽。

“老子要是一直强撑,有你们三兄弟哭的时候,早点退下来,说不定能多活几年。”石保兴语重心长道,“待他殿试之后,你们就要多个叔叔了。”

“是不是应该见一面再说?”石康孙坐立不安。

“那些话,穷我石家三代之力也拼凑不出来,即便是你二叔也不敢说、不愿说、不会说,但那童子说了。”石保兴指着一地灰烬摇头。

“爹爹觉得二叔铁了心求加平章事?”石康孙问。

“谁不想?难道老子这个兄长不该急流勇退?以此成全他?一母同胞啊……”石保兴落寞的笑了。

“孩儿明白,以后也会这样对庆孙、贻孙。”石康孙信誓旦旦。

“傻孩子!你明白什么?”石保兴忽然沉声轻语,“日中必移,月盈则亏。老子没奔头了,推你二叔一把又何妨?以你祖父之能,尚要靠自污全身而退,你二叔却反其道而行之,死皮赖脸的上请,封无可封时怎么办?可能是你那位叔母身体一直欠佳,他才想讨些圣眷。我们要是不在了,多看着点孝孙,别让他受人欺负。”

石康孙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石保兴却是放开胸怀,爽朗一笑:“快去歇着,明早老子要晕倒,哭的越惨越好,让那些草包滚进来,养了十几年,不如一个孩子看的透彻!”

夜已深。

石保兴房中的烛光仍然亮着。

表面上说的轻巧,心中一样忐忑。

“点石成金”的纸包里,是黄黑混杂物,比例约为黄三黑七。

石保兴捧在手心里喃喃自语:“身家性命全押上了,千万别诳老子,殿试不成,官家或许会容你来年再试。老子这里不成,可是会抱着你一块死的……”

咸平四年七月,知澶州石保兴任上晕厥,半日方醒,之后干了件令世人膛目结舌的事。

以待死之身、将死之言,上疏痛斥佛门乱相。

罗列六大罪,邪淫、妄语、货殖、食荤、不事生产、与官民争利。

指其尽享丛林尊崇,却不守戒律清规。

当循世宗故事,废寺、禁僧,助国朝养士,还乾坤清正。

朝野震惊,舆论哗然。

谁都没想到,石保兴会在这个时候重提禁佛之论,抢了士大夫的分内事。

大多数人都摸不着头脑,起初的迷茫过后,御史台最先反应过来,一夜之间罗列无数释门恶行,奏疏雪花似的飞向通进银台司,继而淹没天子案头。

一众勋贵武臣本来还想着帮衬帮衬石家,没想到以清正自诩的言官抢先一步,不约而同的改为观望,生怕满朝文武的齐齐声援,会把石保兴推上绝路。

与此同时,东京坊间、酒肆、正店、勾栏、瓦舍忽然流出一段逸传野史,全文三千字,妙趣无穷,雅俗共赏。

“石郎好硬”遂盛行于勾栏、瓦舍、正店、酒楼,与“吃我一棒”并为双娇。

百姓津津乐道,官员则一边骂石保兴不要脸,一边甘之若饴,还有好事者在后面续上一段十分露骨的描写。

不管怎么说,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道尽武人豪迈。

那声“石郎好硬”,更是喊出无数男人梦想。

八月中秋,石保兴抵达相国寺码头,还未露面,岸边便传来数声荡气回肠的“石郎”。

“谁啊?”石保兴顶着苍苍白发步出船舱,中气十足道,“喊的老子心痒痒,赏钱一千。”

一个崭新的时代,缓缓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