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祥瑞横行(二十)(1 / 2)

 开封虽然陆陆续续成为梁、晋、汉、周、宋之都城,却从未大规模的扩建过,北起皇城丹凤门、经朱雀门、至南薰门构成一条勉勉强强的中轴线。以又以此线为基准,将八厢一百二十坊一分为二,东为开封县,西为浚仪县,均在开封府治下。

石家是地地道道、土生土长的浚仪人,根深蒂固。有感于此,赵匡胤遂赐宅于开封县镇安坊,多多少少会让人放心一些。

牌楼高耸,富丽堂皇。

平平常常的牛车、普普通通的人家来访。

石康孙、石庆孙、石贻孙三兄弟盛装迎至坊外,口称“叔父”,恭敬有加,路人纷纷侧目。

“三位贤侄气象轩昂,知书达礼,石家门楣不愧为京师之表。”刘纬伸手虚扶,刘娇、素娘、崔兰珠则回以万福。

三兄弟齐道“不敢”,边自谦,边导引。

石家鼎盛时期,半个镇安坊都是家产。太平兴国四年,十万精锐禁军北伐幽云,大半折戟于“高粱河”之战,赵光义为维持皇权独大,先逼死武功郡王赵德昭,后又进一步施压武臣勋贵,石守信首当其冲,石家从此一蹶不振。

现如今,全靠石保吉驸马都尉光环维系顶级门楣。

但石保兴才是嫡长子,处境相当尴尬,想争怕外人看笑话,不争则心有不甘,总要为儿女打算。

刘纬根据历史走势,在信中大胆同石保兴作了一番假设,这个假设有个前提:石保兴必须急流勇退,以此成全石保吉。

石保兴比谁都清楚,石家起落简在帝心,而天子又特别注重权衡。何况石康孙孝心动天,竟然把前唐僧人玄奘的指骨挖了出来,寄希望石保兴能因此病愈。

玄奘是什么人?

法相宗开山祖师,同一时期的禅宗六祖惠能逝后,袈裟享李唐皇家供奉。

赵恒对所谓的佛骨一点都不感兴趣,毕竟自家祖宗还在陵墓里躺着,迎他人骸骨进宫供奉,实在是不像话。

赵恒不收指骨,不代表认可石家做法。

指骨仿佛烫手山芋,罚酒三杯之类的举措肯定不能少。

法相宗传承此时已断,就算没断,石保兴也不敢送。

刘纬提前给出诸多建议,自称能让石家谋万世财货。

石保兴且行且试,赫然发现:刘纬所言均一语中的,凡事种种,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兄弟……太值了!

石保兴处处以亲切待之,并行通家之礼,妻妾子侄、旁支一一来见。

午宴之后,刘娇、刘慈、素娘、崔兰珠去了石家内宅,这也是刘纬带着她们出门奔走的原因,通家之好,总得有女眷出面应酬。

刘纬则与石保兴在书房单独深谈,其难度不亚于殿试。天子青眼有加是安身立命之基,与石家苟合则是柴米油盐姜醋茶。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石保兴最关心的还是“点石成金”术,忐忑不安的问:“为兄依照贤弟所定比例,试过无数次,效果差强人意,似乎无法大面积推广。”

“兄长放心,小弟试过,百发百中。”刘纬不动声色的自怀内掏出一叠白纸,指尖随图案移动,“简单揉捏成块当然不行,必须中空,再配以炉具,方可加速燃烧,小弟已把尺寸作了标记,兄长命匠人照葫芦画瓢即可。”

石保兴喜出望外:“贤弟什么时候再去外城看看?都一年多了,佛像一直未塑,那些刁民以为我石家又在挂羊头卖狗肉。”

“有些事不好落于文字,若要法相宗尽快得朝野认可,佛像是关键,必须要与现在佛有八九分相似。”刘纬其实挺佩服石保兴为人,官、职、差遣俸禄、各种添支、再加上外放三十顷职田,月入三百贯,说舍就舍,满朝文武都以为他犯了失心疯,镇安坊石家声望却因此直线上升。

“现在佛?”石保兴惊讶不已,“贤弟有话直说,又不是外人。”

刘纬不动声色的再次普及国朝典故,牵出一段陈年旧事。

昔日,太祖赵匡胤幸相国寺,至佛像前烧香,问︰“当拜与不拜?”僧录赞宁曰︰“不拜。”太祖遂问其故。赞宁曰︰“现在佛不拜过去佛。”

石保兴坐不住了,犹豫好一会才脸红耳赤道:“此举定会招人非议。”

刘纬浅笑,“兄长视名利如粪土,无所欲,也无所求,何惧非议、弹劾?”

石保兴委实难决,“圣心难测……”

刘纬又道:“是现在佛似陛下,而非陛下似现在佛,哪来的忌讳?即便有人弹劾兄长阿谀,但上降龙颜恩示黎庶,难道有错?就算有错,还敢将佛像请下神坛不成?他日法相势成,上临幸次数定不输相国、开宝、天清等寺,极有可能成为国朝定制,石家享用不尽。”

石保兴沉吟片刻,咬牙道,“干了,多找些匠人塑胎,挑拣一番,凑个七八成相似。”

“兄长要有心理准备,他日法相宗势成,慈恩寺可能归于礼部。”刘纬从条案抽出一张对叠白纸平铺,徐徐描绘一幅宏伟蓝图,“慈恩寺宜简、宜精,不求磅礴,山门建而不用,在东西两侧各置一座小院,东院入口、设许愿池,西院出口、设追思池……”

石保兴问:“许愿池和追思池又是什么讲究?”

“许愿池就是投钱许愿,求子、求姻缘、求平安……无所不求,追思池就是悔过池,假设兄长吃空饷……”

“绝对没有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