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弘法之困(1 / 2)

 “少卿见谅,下官累受君恩,与佛无缘。”刘纬当然知道缺“0”,但又想装得似模似样,索性以官职相称,免得施护纠缠不清。

“奉礼郎稍安勿躁,待贫僧详叙因果,再做决定。”施护见刘纬执意倚门而立,便冲惟净等僧点点头,众僧立刻退往前庭。

“中土释门戒妄,请少卿入乡随俗。”刘纬冷笑。

“自先帝设立传法院以来,除去郊祀、全仗大朝,贫僧从不外出,一心译经。”施护轻拍双膝,“奉礼郎之名,今日始闻,倒是持正、谨严藏有《圣僧西游记》一书,时常拜读,贫僧临时抱了回佛脚……”

“参考玄奘大师《大唐西域记》所做戏言,根本不能当真。”刘纬弥补纰漏。

“贫僧早就拜读过《大唐西域记》,更像地方志,想必这就是由辩机代笔的局限性。”施护语出惊人,“奉礼郎所作《圣僧西游记》则似总结,贫僧的万里奔波可为铁证,敢以妄言行事实,除非亲身经历过。”

“少卿硬要牵强附会,下官无话可说。”刘纬连推带打,“下官之所以关心西方极乐世界,是想在书中博人眼球,道听途说,怎能当真?”

施护好一会儿才苦涩的摇了摇头:“何来西方极乐?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邦,教义朝易夕改,教内派别林立,教众互为贼寇。法尽经灭,尘劫已至,我佛东渡,遗法住世。”

刘纬并未因施护坦荡而软化立场:“显教大师好像弄错了,中土佛一直都在,西方佛无须东渡。”

施护不以为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佛何时有了中外之分?先帝、今上厚待贫僧等西方来客,不就是希望我佛传法?”

“少卿此言差矣。”刘纬左腿再次踏出门槛,“天竺内乱不休,大食虎视眈眈,西方佛法明明已是末路穷途。太祖、太宗、今上宅心仁厚,赐其一线生机,遑以传论?”

“我佛慈悲,奉礼郎果然事事洞悉。”施护口宣佛号,自有一番庄严气度,“自法贤、法天两位师兄离世,译经进度差强人意,咸平二年至今,再无经书问世,贫僧强闭死关亦不能得。见奉礼郎却有顿悟之感,这就入宫求赐诏书,请奉礼郎破例屈就刊定一职。”

“童子德不配位,梵文更是一窍不通,少卿意欲欺君?”刘纬恼火不已。

“奉礼郎慧根深种。”施护再宣佛号,“贫僧愿以头颅作保,以报今上知遇之恩。”

“少卿不远万里而来,历经千辛万苦,怎能动不动就言死?”刘纬变相服软,重新搀扶施护落座,心有不甘道,“此乃亵渎佛祖之举,万一灵验了呢?童子不才,倒也能以旁观者清的角度,评点一二。”

施护不动声色的拉刘纬一起坐下,“请奉礼郎赐教。”

刘纬沉吟片刻方问:“中土释门宗派不下十家,少卿以为孰重孰轻?”

施护有避有答:“禅宗最盛。”

刘纬揶揄道:“下官狂妄,试着探析禅宗因何而兴,希望能给少卿带来些许启示,不要再拉无辜之人趟浑水。”

施护缓缓点头:“若山前有路,谁愿轻言生死?”

刘纬认真组织语言:“在童子看来,禅宗之兴,缘于八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施护幽幽一叹:“如此以来,贫僧万里奔波有何意义?”

“少卿认为很简单?”刘纬莞尔一笑,“恰恰相反,门槛虽低,变化无穷,触手可及并非触手可得。”

后世禅宗兴盛,各种争论不休,继而促进禅宗理论不断完善,往往一句话便能盖过万言经书。

所以,刘纬有说错也能圆回来的自信,毫不犹疑的偷换概念,“姑且不论简单与否,玄奘大师和少卿万里奔波倒是艰难困苦,可曾成佛?”

施护默默摇头。

刘纬笑问:“简单不能,困苦亦不能,少卿说说,信众该如何选择?”

施护忧心忡忡:“长此以往,佛法不昌,终会为外道所趁。”

“僧人上门化缘,饱腹祝施主长命百岁,空腹而归呢?”刘纬意有所指,“少卿方才所言,极似化缘不得的僧人。”

施护汗颜:“贫僧从未有过此想。”

刘纬再次冷嘲热讽,“先帝当初若以歪理邪说为由,责成少卿西归,少卿会作何想?密教崇尚自然之道,先帝厚赐之后,少卿有没有觉得美中不足?添一两具炉鼎助涨修为更好?”

施护终于失态:“没有!”

“如果禅宗就少卿这点肚量,做不到今日一支独大,另有可取之处。”刘纬一字一顿,“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出家人无所求,信众更易皈依。”

施护略一沉吟,拿起手铃摇摆,铃音清幽,极具穿透力。

“以大欺小就算了,还要以多欺少?”刘纬独自面对施护,敢于雄辩滔滔,若有不测,死不认账即可,当着一群和尚的面,难免束手束脚。

“……”施护忽然说了一大串梵文,看着一脸懵懂的刘纬解释,“汉语博大精深,贫僧力有不逮,恐会误解奉礼郎好意,需惟净在一旁参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