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子路忽然心平气和,在商贩源源不断运来将近五百尾、三斤左右的河鲤之后,才又重新体会到红尘俗世的满满恶意。
……
“刘书记?”
刘纬被内侍副都知阎承翰堵在左银台门外,也被一声“刘书记”叫的浑身舒坦。
契丹贺承天节来使耶律留宁、刘经、耶律委演、张肃朝见崇政殿,皇城内外神经紧绷,惟恐出了岔子。
馆伴使虽是李宗谔,但朝见礼仪均是阎承翰亲自操刀。
刘纬问:“契丹来使不是已经在崇政殿了吗,都知的心还没放下?”
阎承翰苦笑摇头:“刚已经争过一回了,耶律留宁本想佩刀觐见,谁知道以后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刘纬宽慰:“都知禁其佩刀是规矩,陛下许其佩刀是恩典,这不是很好吗,以后照做就是。”
阎承翰意味深长的笑了:“是吗?耶律委演另携宛驹两匹,乃契丹国主赠刘书记之礼,比献给官家的御马还好。”
刘纬一推了之:“请都知送骐骥院,回礼也请都知费心。”
阎承翰道:“得见耶律委演一面,才不算失礼。”
“请都知安排,最好是在都亭驿……”刘纬忽有所悟,“就只有两匹宛驹?不会是一公一母吧?”
阎承翰喜上眉梢:“契丹国主这是在暗示陪嫁一事?”
刘纬笑道:“宛驹号称龙种,若是一公一母,那就八九不离十,都知这趟差事好办了。”
阎承翰怦然心动:“你先见见耶律委演?”
刘纬摇头:“这是他该着急的事,越晾诚意越足。”
阎承翰心中大定,遂往东上阁门司,希望能自耶律委演傔从嘴里探得一些暗示。
刘纬远没有看上去那么镇定,契丹来贺承天节也只不过献御马六匹、散马两百匹,总价不抵两匹宛驹,无论耶律隆绪用意如何,结果都是一样,他的汉奸名头又再坐实,而且暗示之意大半来自他摆脱窘境的反推,可能性究竟有多大,得看耶律委演有多着急。
不管怎么说,耶律留宁等契丹来使朝见圆满落幕,宾主暂时尽欢,和亲、陪嫁等议题放在承天节之后。
次日,文武百官赴相国寺行香祈福,并设斋会于资圣阁,耶律留宁、耶律委演等契丹来使慕名观礼,后赴各院礼佛。
刘纬宅在家白日宣淫,阎承翰心急火燎的遣人登门。
耶律委演为与耶律留宁背道而驰,特将信仰改成律宗,由阎承翰陪同、赴定慈律院礼佛,李宗谔则陪同耶律留宁赴宝梵、普慈禅院。
嘉善坊与相国寺所在的信陵坊仅两坊之距,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刘纬牵着两条狗在定慈律院偶遇阎承翰,自然也得同耶律委演、张肃等契丹来使见礼。
定慈律院僧众无不怒目,这是在遛狗还是在溜佛?
阎承翰总算明白刘纬“难搞”这一名头由来,好好的非得演这么一出!
刘纬冷不丁的近身来了句:“耶律留宁姓韩,都知待张肃不够热情。”
阎承翰恍然大悟,并替耶律隆绪揪心。
严格意义上来讲,以韩德让为首的北方汉人是萧绰摄政的最大倚仗所在,此次使宋表面上看是两皇室为正使、两汉人为副使,但耶律留宁本姓韩,祖韩匡嗣、父韩德凝、伯父韩德让。
耶律委演就成了四人中的弱势、少数派,即便耶律隆绪另有交待,也不敢在耶律留宁等人面前表露。
阎承翰不动声色的缠上张肃,定慈律院兴废过往、陈设由来总是恰到好处自口中蹦出,一次又一次打乱张肃思绪。
耶律委演也在傔从、馆伴的簇拥下谈笑风声,态度比较随和,甚至夹杂几丝谄媚:“刘书记为两国和睦辛苦奔走,我大契丹皇帝陛下特以青海龙凤宛驹一双聊表谢意。”
反正马已经有了去处,刘纬大方生受:“北朝皇帝陛下厚爱,外臣不敢辞,请上将军转奏北朝皇帝陛下,外臣虽驽钝不才,愿奉上余生,继续为两国和睦奔走。”
耶律委演愈加上道:“正因为有刘书记这样的有识之士,我大契丹皇帝陛下才放心秦国公主殿下远嫁,永熄刀兵,和睦共处。”
刘纬问:“上将军所言极是,不知上将军此次前来,可曾采运秦国公主府邸泥土,以便在我皇城后苑筑台以念,还是说……另采他处以替。”
“可是南朝奉礼郎?”一道爽朗笑声远远传来,“在下耶律留宁,久仰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