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八年闲置一朝清(2 / 2)

林宪杰不是一般的慌。

若论刘纬死对头,晁迥肯定位列第一,因其长子、长媳已然和离,是不死不休的那种世仇。

刘纬则以“糊名考校”安慰,督促林宪杰的同时,为刘娇、刘慈、摇光、璀璨、山茶、李芷、洪澈、杨正宽另开一班、因材施教,后又将李四娘从光教院拉了回来,手把手教育。

阎氏招呼都没打,便送来颜色上佳的陪房婢女两人,一为李家家生子,一位阎氏娘家远亲。既为李四娘将来能在刘家立足,也为检视刘纬有无隐疾、恶疾在身。

刘纬有苦说不出,他与素娘等人同房一年有余,至今不见响动,后来又在关婉身上播种半月,还是杳无音讯,就连卢守勋都开始为他着急,赠以宫廷秘药。

刘纬没敢吃。

是药三分毒,宫廷秘药若是有用,后来的仁宗赵祯、哲宗赵煦也不至于绝嗣。

但卢守勋的另一提议令人怦然心动:借慈恩院之便,在光教院内另辟医学、剂局,方便妇孺寻医问药。

医术最少需要十年功,但后世护士所擅长的基础医学、护理学、预防保健等知识和技能却可以现学现卖,而且简单有效。

洪澄秉承自愿原则,抽调五十孤幼组建医学。

教材由刘纬和卢守勋主导编撰,细分为护理、急救、妇产、幼儿、预防五科。

为了把传男不传女的祖传急救术、“人工呼吸法”传给洪澄,刘纬挨了十来顿狠揍,不仅教会了洪澄,前世仅停留在理论上的知识点也已如火纯青。

卢守勋却在“人工呼吸法”上犯了难,虽然已有两则见效应用,但与礼不合,医官宁可罚俸也不愿尝试,女患宁可病死也不愿失节。

刘纬灵机一动,加了则说明,让卢守勋以秘术具呈:“专治患者心跳、呼吸骤停或无意识,于无外伤晕厥往往有奇效。”

秘术尚未在宫内生根,就已在宫外流传开来,用于小范围家庭急救无需忌讳人言。

十月,权殡沙台三年之久的明德皇后灵柩祔葬永熙陵,停棺于汴阳禅惠寺僧舍的赵祐一同入土为安。

刘纬卸下心结,通过卢守勋不遗余力的为郭氏普及后世孕产妇各个时期知识点,并编辑出一本名为“妊娠百科”的手册。

这时,京畿举子陆陆续续抵达京师。

以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第四等再登科的钱易授秘书丞、直昭文馆、掌起居舍人事,跃居天子近臣行列。

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为制举一科,虽分五等,但北宋前期一二三等多是虚设,第四等貌似平庸寻常,实则仅有两人,难度大过进士科省试、殿试。

钱易闲置八年,锋芒锐气已经去了一大半,再无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之想,在这个举目无靠的年代,惟有顺应潮流……趋炎附势……

盛氏诣登闻鼓院而不讼,为钱昆、钱易两兄弟各换来一座两进宅。

钱惟演还请中人做见证,钱塘钱氏算是正式析产别籍,再无纠葛,也无情分。

刘纬早早收到钱易乔迁请柬,特意延后两日赴宴,免得钱易在一众同僚故旧面前尴尬,并以洪澄之名叙晚辈礼。

刘纬的老道远远超出钱易夫妇预料,严格意义上讲,他是来指点钱易如何与赵恒相处的,在书房欣赏字画时,谈起钱易十七岁那年初举进士:“梁学士逝于任上、钱尚书卒于僧舍、洪员外归老田园,雍熙二年乙酉科一甲前三凋零殆尽,若论谁执牛耳,赵参政(赵安仁)当之无愧,陈待制(陈彭年)上升势头也不错,但都缺少同年助力。赵参政一心一意做孤臣,陈待制只能跟王枢密眉来眼去,好在两人同乡……”

钱易忽然面红耳赤,他跟梁颢、钱若水也算是同年,但在咸平二年与钱若水反目,后又因梁颢逝去而朝中无援,没了盼头,才孤注一掷的再应制举,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与雍熙二年进士乙酉科相比,咸平二年进士乙亥科才是惨不忍睹。拜钱易领进士及诸科及第者围攻开封府所赐,至今无人出头、无人待见,包括名不副实的状元孙暨,数来数去,反而是始作俑者、罪魁祸首钱易最为风光,这便是拥护钱易的下场?

赵恒的手段还算仁慈,只是弃而不用,搁在后世明清铁定血流成河。

刘纬这个不伦不类的保人,多多少少都会担上点责任,不得不抢先敲打:“陛下虚怀若谷、求贤若渴、纳谏如流,许钱兄随扈,就已有闻忠言逆耳之心。钱兄可以独立特行,可以鹤立鸡群,但有一点不可不戒,切勿再做意气之争。假以时日,钱兄拜相,咸平二年进士乙亥科才俊或能卷土重来。”

……

咸平二年乙亥进士科及第者七十人、诸科及第者一百八十人,共计二百五十人的过去、现在、未来就这样落在钱易肩膀上。

人一旦背负责任,便能完美压制天性和欲望。

是夜,钱易辗转反侧。

盛氏关心情切,沾来一手泪。

是夜,刘纬时梦时醒。

因为这日午后,秦国长公主强拖病体入宫陈情,言其子王世隆或死于呪诅,并将矛头直接对准刘纬和马翰,仿佛是咸平五年易宅旧事后续,但双方处境已截然相反。

其时,刘纬光脚,硬撼王世隆而不败。

如今,卢守勋奉旨前往驸马都尉府问疾,秦国长公主在其子王世隆病故后,身体每况愈下,也就是一两年的事。

光脚随即易位。

秦国长公主以将死之身陈情,誓要一血前耻,为孙辈搏一个安身立命之基。

赵恒甚至有种预感,但凡他有一点和稀泥的想法,秦国长公主就会在驾前晕厥,遂命宗正寺、皇城司鞠讯当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