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分春事九分休(2 / 2)

朝堂上下一片哗然,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若非刘纬曾经逼得晁迥、杨亿、李宗谔、钱惟演上天入地无门,就职于学士院、馆阁等处的清贵词臣早就群起叩阙了。

尽管如此,底层舆情仍然汹涌难止。

王旦不得不出面平息众怒,召刘纬试制诰三道,均在两百字以上,而后榜于中书东西厅外。

还是有人信誓旦旦,宁可去职罢官,也不受弄臣所制制诰。

刘纬怡然自得,并在崇政殿用小册子记下风闻而来的人名,随时准备给予成全。

刘纬是真高兴,因为历史再次改道而行,且会载入史册。

史上,景德三年本无秋试、景德四年也无省试、殿试。

如今却因郭氏有孕在身,赵恒毅然放弃祭祖告陵的打算,贡举自然不会落下。

礼部省试前日,知雄州李允则以“资敌”为由上疏,请禁《皇宋日报》输入河北、河东缘边榷场。

《东京旬报》呢?虏不识文?

晁迥、杨亿、刘筠、钱惟演无比失落,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二十名馆阁清贵改聚于《东京旬报》名下,辛辛苦苦大半年,竟没能获得世人认同,那李允则不会是收了别人钱财、特地出来恶心人的吧?

平心而论,《东京旬报》的学术成就远远大于《皇宋日报》,每期已增印至一万两千份,被有志于科举的读书人奉为圣经。

但寻常百姓不爱看之乎者也,多用来糊窗。

反观《皇宋日报》,处处喜闻乐见,时政之外,更注重娱乐性,多是些家长里短,突发事件,名人逸事,甚至还有寻欢指南,而非学术。

第四版仍是白话小说,正在连载《圣僧西游记》,署名为“承恩”,太像是在拍赵恒马屁,每章结尾还多出一个“地理、民俗顾问”的署名,名头大到惊人:“朝请大夫试鸿胪少卿”、“显教大师”。

除此之外,也就只有特刊为人称道:景德三年承天节特刊是御制文集,景德四年正旦特刊是千字文,景德四年上元节特刊是三字经。

……

其实,《东京旬报》一直在盈利,而《皇宋日报》一直在烧钱。

这也是晁迥、杨亿、刘筠、钱惟演最为得意之处,却被李允则一封奏疏打醒,慢慢回过味:报办的再好,没有影响力就是白搭。

晁迥既愤怒又无奈:“怪不的我家中缝广告版面无人问津,非得靠下三滥博人眼球?”

钱惟演轻叹:“一日一发,又没那个精力,敷衍又会砸掉口碑。”

杨亿摇头:“都是读书人,一旬五钱不动筋骨,一日五钱……恐得餐风度日。”

一亲随敲门而入,奉上一张四开报纸:“几位官人,《皇宋日报》又出特刊了,凡能诵御制《劝学诗》者,均可免费领取一份。”

晁迥怪话一大堆:“这事做的……我等拍马难及啊,咦?小儿对韵?”

钱惟演缓缓念道:“咸平五年,不才伴读周王殿下于资善堂,殿下闻寒门才俊屡因落韵遭黜,而陆公《切韵》、王公《刊谬补缺切韵》博大精深,难为启蒙之书,遂与不才对韵,今录之,供世人以瞻。”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勤对俭,巧对乖……江海孤踪,云浪风涛惊旅梦。乡关万里,烟峦云树切归怀……”

钱惟演等人大彻大悟,他们更像《切韵》,而刘纬则为《小儿对韵》,当然是朗朗上口更讨人喜。

刘筠举一反三:“《皇宋日报》几无说教,立场近乎中立,评论往往一句即终,每每争议成形,立刻转而制造新的议题。他不是想教化世人,而是在引导世人如何去想,如何去做……”

次日,赵恒降诏,晁迥等五人权同知贡举。接诏之时,即赴外南厢武成王庙锁院命题,在考试、纳卷、封弥、阅卷、定等完成之后,方可开院放榜,一系列流程通常需要三十天。

刘纬今年也有了不是牵挂的牵挂,林宪杰若是再次落榜,只能去《皇宋日报》做总编。

暮春三月,莺飞草长。

初三黄昏,刘宅座无虚席。

从初进京时的万德隆、张承志、邵焕到后来的晏殊、钱易齐聚一堂,是刘纬新生以来的第一次生日宴,诗词不绝,歌舞不休。

所有的喜庆祥和都因江德明突访而告止。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惟独满子路喃喃自语:“不至于啊……明明已是足月……”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手不断修正历史轨迹。

刘纬匆匆入宫,脑子里就两个字“难产”。

远在宫闱深处的卢守勋脑子里则是更加凶险的两个字“逆生”,即足先露,世人多视“足先露”为冲母、不祥。

《妊娠百科》并未提及“逆生”,一来不吉,二来风险大到需要做剖宫手术,因而无解,只有寄希望于郭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