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试问人间青与白(1 / 2)

 班荆馆。

新任馆伴使卫绍钦、副使刘纬设宴。

萧知可、萧札剌、耶律谐里、耶律留宁并未因翰林学士这一清贵缺席而有所不满,在他们眼里,刘纬的官职虽然远远低于晁迥,士林地位却又无人可及,而且一直主张与契丹修好。可当刘纬以守制为由,以茶代酒,一杯又一杯的饮尽时,他们心中窃喜渐渐消散,不满油然而生:这不是欺负人吗?再怎么海量?喝得过水?

耶律谐里拉着忍无可忍的萧札剌离席更衣,找了间无人客房苦劝:“刘纬、晁迥并不是一类人,十六岁假鸿胪少卿,很有可能在十年之内拜相,请国舅相忍为国。”

萧札剌瓮声瓮气道:“我等以诚心相待,不计较他官职低微,他倒好,尽是敷衍之词,一点正事都不谈,真不如晁迥好说话……”

耶律谐里问:“国舅是不是有意效仿某行事?”

萧札剌怒目:“有何不可?”

耶律谐里拍了拍空荡荡的腰间,“吃一堑、长一智。”

“上将军让某弃刀?”萧札剌呲牙冷笑,“我等配刀朝南朝皇帝,他比南朝皇帝还尊贵?上将军何必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

耶律谐里反问:“某无须配刀壮胆,国舅需要?”

萧札剌哑口无言,解下佩刀扔在墙角,气势汹汹的返回宴厅。

刘纬起身作揖,态度已亲近许多:“不才唐突,日后出使贵国,再补今日权宜。”

萧札剌拍案叫好:“有少卿这句话就够了。”

刘纬诚意满满:“萧使海涵,不才更不应该失礼。”

萧札剌猛摇头:“少卿太见外,我契丹秦国公主殿下初至宝地,日后难免思乡,也请南朝上下多多海涵。”

刘纬道:“我大宋皇帝陛下仁爱宽厚,宇内皆知,请萧使放心。”

萧知可见缝插针:“两国交好,少卿功不可没,族谱一事,也得劳少卿费心。”

刘纬沉吟片刻才道:“玉牒、族谱重修乃我中国盛事,北地大族不可或缺,不才愿意居中协调,但有前提,两位萧使必须先取得共识。”

萧札剌再次拍案:“少卿所言极是,中国盛事北地大族不可或缺,当取名副其实!”

萧知可连忙道:“当取名正言顺!”

“两位萧使可知我卫都知为何不发一言?”刘纬幽幽一叹,“若由我大宋论北地曲直,不仅经不起毁誉之争,贵国皇帝陛下、太后殿下也会有所计较。”

卫绍钦道:“请两位萧使达成共识,再由刘少卿协调南兰陵萧氏。”

刘纬道:“卫都知与不才有心无力,请两位萧使一定在九月十五以前达成共识,告天事大,绝无延期可能。”

卫绍钦、刘纬匆匆告辞,留下余地供契丹一众来使转圜。

萧札剌的怒吼声追至院外:“澶州城下,家父为国尽忠,你萧知可哪来的底气使绊?”

萧知可寸步不让:“若非令尊轻进,大军……哎呦……”

宴厅顿时乱成一团。

卫绍钦瞠目结舌:“妥当?”

“都知想去劝劝?”刘纬道,“这事不能搅和,扯上一千年不是不可能,若给萧知可、萧札剌台阶下,他们进可攻、退可守,将来说不定还会翻脸。”

卫绍钦问:“既然已有成算,何必拉老夫陪绑?恶心张崇贵?拿文承琮羞辱老夫?”

刘纬反问:“寿昌长公主在光教院修行,都知为何不去探访?”

卫绍钦怒不可遏:“鳖孙!老夫何时说过要任光教院监院?”

……

万德隆、张承志风尘仆仆归来,玉牒、族谱修撰竞价已近尾声,最终结果将于九月十五日揭晓,并榜于启圣院。

据有心人不完全统计,内藏库周济司的最终收入应该在两百万贯以上。

言官风闻弹奏,劾王旦以左藏库却之而壮内藏库,枉顾举国之力而媚上……

赵恒遂诏:周济司专款专用,御史台参详用度。

刘纬、卫绍钦则往仁和楼拜访抵京竞价的南兰陵萧氏族长萧仲,不仅先递拜贴,还带了几盒京师特色点心,礼数毕恭毕敬。

萧仲却是百般不愿,因为万德隆早就暗示过刘纬来意,他有自己的顾虑,抢先把话说死:“想必两位贵人也知民间有财不可外露一说,小老儿竞修族谱一事早已天下皆知,可我萧氏如今仅旁支四房萧揔一人在仕,就秘书丞、知端州,护不住这万贯家财,半途而废无异于自寻死路。小老儿之所以举家前来,就是不想给常州族亲带来无妄之灾。”

卫绍钦大包大揽:“老丈大可放心,京畿巨富百万贯家资者不在少数,但凡常州萧家遭遇半点不公,某责无旁贷。”

萧仲老泪纵横:“中贵人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小老儿也不敢将举族安危寄希望于他人,若非少卿力拒琅琊王氏不竞而取,小老儿本不想揽事上身,也就遇不上这厚戎狄、薄中国之事……”

卫绍钦又羞又怒,怕什么来什么。

刘纬一点也不意外,从怀里掏出一张玉牒半成品奉上,“老丈稍安勿躁,晚辈与卫都知来协商而非强迫,无论老丈做什么决定都有国法作保。”

“萧史?”萧仲微微一滞,泪水骤停,“这是玉牒?”

刘纬点了点头道:“萧史善吹箫,作凤鸣。秦穆公以女弄玉妻之,作凤楼,教弄玉吹箫,感凤来集,弄玉乘凤、萧史乘龙,夫妇同仙去。中国一统始于秦,萧氏起源也应由此而谱。”

萧仲犹豫不决:“可这只是玉牒……小老儿何德何能……”

刘纬道:“玉牒也好、族谱也罢,都是先人余荫,光大门楣要靠后人上进。正如老丈所言,南兰陵萧氏家大业大,却又仅旁支四房萧揔一人在仕,老丈身为族长,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么是无微不至,要么是无暇顾及。就拿重修族谱来说,两万贯以外,必须舍田筹之,其中利益取舍是否公正公开?后世子孙会不会因为族谱修撰一事而缺衣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