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造时势之英雄也(2 / 2)

正月二十四日,御史台上疏弹劾知贡举官失职。

原来,晁迥、利瓦伊家僮自贡院锁院那时起,便一早一晚的在中书、崇文院附近诳求财货。

言官请以开封府逮其僮仆归案。

赵恒不许,遣中使勒令晁迥、利瓦伊等人止绝之。

晁迥不是第一次知贡举,僮仆也不是第一次如此行事。

历年贡举情形相仿,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防不胜防。

但这一次,因为刘纬也在其中,备受世人瞩目,言官怎能放过刷名望的大好时机?

晁迥、利瓦伊痛定思痛,举一反三。

二月初十,各地举人入场之前,一道新规拦在贡院门前:凡举人入院应试,必须解衣阅视。

先不说有伤风化、史无前例,单只是刺骨寒风就让人受不了。

举子群情激奋,以南腔北调表达着不满。

“诸位同年让让,我们先来。”

戴朝宗左推右搡,凭借壮硕体型穿过人群。

刘纬一句“有劳”,奉上家状、保状等牒证,并在监门官所设三面帷幔内脱衣待检。

监门官多以御史台言官为之,待监门吏依都榜所示引刘纬、戴朝宗奔赴各自考场,便命巡逻官以“太常博士”之名平息众怒。

临门一脚,谁都不愿因激奋错过,更不愿闹出人命。

太平兴国八年,孟州进士张雨光两试吏部而不合格,纵酒大骂于街衢中,言涉指斥,徼巡吏捕以闻。赵光义大怒,斩之,同保九辈永不得赴举,州长吏罚一季俸。

所谓不以言罪人,因人而异。

于是,贡院外留下一地纸抄……

凡试进士,先设香案于阶前,知贡举官与举人对拜,唱名给试纸,依据家状对号入座,三面设帐,地有毡席,条案置有茶汤饮浆。

凡进士科,连试三日,诗、赋、论各一首,策五道,帖《论语》十帖,对《春秋》或《礼记》墨义十条,起于辰时初,止于申时末。

赵恒得知解衣阅视之制,进士科已试毕,遂诫以口谕:闻贡院监门官以诸科举人挟书为私,悉解衣阅视,颇失取士之体,宜令止之。

三月十六日。

驻贡院内臣上奏,进士及第等次已定,将复弥封。

再有诏至:礼部奏名举人隐匿服纪者,令其自陈,不得辄赴殿试。

然而,贡院内的贡举官却毫无将获自由的喜庆,也无排查兴趣。

晁迥忧喜参半,利瓦伊、刘综、孙奭愁眉不展。

按照赵恒年前旨意。

举人纳试卷,由内臣收之,先付编排官去其卷首乡贯,以字号替之,付弥封官誊写校勘,用御书院印,以付考官。

待定等讫,复原弥封,再送覆考官定等,编排官阅其同异,未同者再考之。如复不同,即以相附近者为定。

还是王旦那句话,学成一派,字成一体,刘纬的字迹、文风特别容易辨认。

赵恒以晁迥为主考官,含有不取刘纬为第一的暗示。

晁迥心领神会,也做到了,而且甘之如饴。

坏就坏在一个但字上。

晁迥把疑似刘纬的三份卷子平均了一下,定在一等末尾。

但孙奭不同意,认为疑似刘纬所作的三份卷子,放在三等末尾都很勉强。

利瓦伊、刘综、覆考官、编排官、点检试卷官、详定官等考官也有同感。

晁迥半推半就,反正第三等也是进士及第,有孙奭在前面顶着,怕什么?

但他多长了一个心眼,让弥封官先复原疑似刘纬的三份试卷乡贯。

“戴朝宗!”

所有人都懵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刘纬若是榜上无名,大中祥符五年的礼部试拿什么取信于人?

落第举子占绝对多数,谁不想赢得再来一次的机会?

轻则叩阙陈情,中则赴登闻鼓院鸣冤,重则围攻贡院。

以上三者的矛头全都指向知贡举官。

晁迥两眼一黑,摇摇欲坠:“快去黜落的卷子里找找……”

孙奭也是一头冷汗,态度却截然相反:“万万不可!”

利瓦伊咬牙道:“孙待制稍安勿躁,晁学士之言乃万全之举。”

刘综横眉怒目:“不可!我等秉公阅卷,并无任何不妥之处,明明可以付诸公论!怎能无旨而覆试?今科举子会作何想?人人效仿,永无宁日!”

点检试卷官、详定官、覆考官、编排官、监试官、弥封官瞬间分为两派,各抒己见,争论不休。

晁迥如丧考妣,冲两名监考内侍无力的拱了拱手:“请中使回宫取旨。”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贡院内的惶惶不可终日,瞒不住贡院外焦灼等待放榜的举子。

仓惶而出的监考内侍,也带给人无限遐想。

晁迥因私怨黜落刘纬一事,有板有眼的飞速传播,演绎出无数匪夷所思的桥段。

进士及诸科举子纷纷向武成王庙云集,义愤填膺,不平至极,七品新贵都逃不过毒手,遑论寒门士子?

国子监生员近水楼台先得月,四处散发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不是国子监锁厅试、开封府发解试另有隐情,就是晁学士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主仆都不是东西,什么钱都敢捞!”

知开封府事周起一边急报宫中,一边亲赴武成王庙弹压。

赵恒看着王旦愁眉不展:“悔不听,卿当初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