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燕哥忽报有恙,却又在卢守勋携医官登门问疾时,持叉竿暴起,第一棍劈的卢守勋前额开花,第二棍劈在卢守勋左臂上,若不是断成两截,后果不堪设想……
卢守勋模样凄惨,语气平静:“贤妃想杀我。”
刘纬问:“你做什么了?”
卢守勋垂头丧气:“什么都没做。”
刘纬啐道:“这副罪有应得的样子,不像是什么都没做。”
卢守勋道:“真的什么都没做,但宫中贵人的寝进日是我在编排。”
刘纬冷了脸:“未添皇子之前,这样做无可厚非。今皇子已两周岁,得饶人处且饶人。”
尽管卢守勋独居一进,而且已挥退随侍小黄门,还是看了看窗外才又道:“因为坚持让李氏哺育殿下,我已经忤逆过德妃娘娘一次,哪敢不听?”
刘纬冷笑:“德妃没明说吧?不会装糊涂?凭功迁转!大可说不!”
卢守勋又再放低声量:“洞真宫那位,嘉瑞可曾听过?”
刘纬若有所思。
昭宪皇后(赵匡胤、赵光义之母)侄女、杜氏,曾封贵妃,在洞真宫入道,号悟真大师,名琼真。
卢守勋语出惊人:“她以有孕之身避至洞真宫,只有两种可能,陛下担心其安危,或是想以其所孕为李氏替补。”
刘纬无言以对。
这是赵恒过分宠信德妃刘氏的恶果之一,令宫中无所适从。
卢守勋又道:“陛下英明,不会偏听偏信,肯定有你我未曾触及之处。”
刘纬再有所悟。
德妃刘氏身份一日不定,其名下皇子便不能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
倘若耶律燕哥有所出。
一直瞧不起德妃刘氏出身的王旦等主流士大夫,或许能抛弃夷夏之防,改立耶律燕哥所出为太子,再不济还有赵元俨替补。
刘纬想清楚问题所在,深深的看了卢守勋一眼,“我会上疏请立德妃为皇后,你这伤不能白受,但也不能让陛下误会你有怨忿之心,去求个恩典吧,让念念跟我回乡。”
卢守勋气不打一出来:“此乃非分之想。”
刘纬半真半假的恐吓:“非分之想才能表现出你的委屈,否则不仅陛下、贤妃会防着你,德妃那边也会担心你将怨气发泄在皇子身上。”
卢守勋凄凉一笑,前额绷带隐有血丝透出:“是我罪有应得,就算死也不得安生。”
刘纬痛心疾首:“你是活该,根本就不该介入陛下子嗣繁衍事!德妃会感激你?或许会!但更多的是忌惮!贤妃等宫中贵人则会视你如蛇蝎!即便皇子日后得登大宝,念及今日哺育之恩,一样不敢留你在深宫任事!不管杜贵妃因何入道,陛下全其母子之心不可否认,你怎能明知故犯?”
卢守勋深深一揖,泣不成声。
……
黄昏。
朱说递贴求见。
他是被《皇宋日报》气大财粗的邀稿方式吓住了,稍一打听,便知往年社论邀稿最多五期,犹豫大半天,还是惴惴不安的登门拜访。
由刘慈亲迎至前厅,邵焕恰好也在,正被刘娇的伶牙俐齿无情摧残着。
朱说心慌意乱。
先以子迎,再以女弟待客,不就是亲眼有加吗?
礼毕。
刘娇问:“先生可是为邀稿而来?”
朱说越加急促:“不敢当县君先生一称,贵报所赠丰厚,在下心中不安。”
刘娇道:“那可不一定,我家兄长说先生身负宰臣之才,他日位列中书时,莫怪报馆今日趁火打劫。”
朱说脑子里浆成一团:“不敢!不敢!”
刘娇赞道:“先生的文章小女子也拜读过,窃以为家兄并未言过其实。”
朱说实在是招架不住:“不敢,不敢,既然刘司谏不在,容在下改日再来拜访。”
刘娇淡淡道:“先生礼部试第二,殿试却落榜,可曾检讨个中得失?”
朱说上了心:“学不如人,县君另有赐教?”
刘娇问:“今科四位贡举官的文章,先生试前可曾拜读过?”
朱说也曾有过这方面的疑惑:“孙待制的文章发人深省。”
刘娇道:“先生可知隔壁戴宅我那朝宗兄长这三年在做什么?潜心钻研馆阁清贵的文章、奏疏,再无江南文风不服京畿水土之虞。先生可在报馆兼一份文字校对,纵览朝野舆情以适京畿水土,而且闲暇时日较多,便于向学。食宿虽简,环境清幽,来年贡举,再回苏州取解。”
朱说浑浑噩噩的出刘宅,与刘纬失之交臂。
大中祥符五年,四月二十四日。
刘纬上疏请立皇六子赵受益为皇太子,百官尚在权衡两岁皇子会不会因为社稷之重而夭折时,他又在次日上疏请立德妃刘氏为皇后。
于是,具有强烈地域色彩的南北之争拉开序幕,始作俑者浩浩荡荡乘船南下。
刘纬懒洋洋的躺在船尾,拉着作男童打扮的赵念耶律谐里念絮絮叨叨:“哥哥跟念念玩《答先问后》的游戏好不好?来猜下一个人会说什么。”
赵念念好一会儿才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嫂嫂会说娇娇已经长大了、不能赖在哥哥怀里,姐姐会说念念又跟我抢哥哥,慈哥儿只会叫姑姑,贻孙、马忠就想骗我零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