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北地兴风(五)(1 / 2)

 南北服制的最大区别在冠袖。

赵宋宽衣、大袖、幞头,契丹则为窄袍、紧袖、氈冠,是因严寒、骑射不得不做出的改变之一。

李余懿不信邪,衣服换了,氈冠未易,零下二十度的寒风一吹,立如山倒,一度央求刘纬以马革裹其尸还乡。

刘纬所携医官均在慈恩院受过淬炼,专攻伤风,且有成药,到不了这份上。

但病去如抽丝,总有个过程。

一直不敢露头的耶律谐里奉旨问疾,没脸没皮的赞刘纬高瞻远瞩,坚持闭门不出,才让中京贵妇借子之想落空。

刘纬悚然一惊,面无人色。

史上,契丹的衰落与耶律洪基赐死皇后萧观音有很大关系,并裸其尸,以苇席裹还乙室已部,造成包括太子在内的无数中坚死伤,皆因萧观音私通伶官赵惟一之嫌。

耶律谐里后知后觉,脸色比刘纬还白,支支吾吾道:“陛下召见,嘉瑞最好还是顺着点。”

刘纬无语。

老子也想顺着点。

但老子回去后怎么办!

……

即使耶律隆绪身在皇城之中,夜宿仍以牙账为主,上下左右皆以厚毡为之,地面加垫绣龙黄布,保暖性极佳,套以驼马即可奔袭,行止便宜。

耶律宗愿好奇宝宝似的在刘纬左边坐着,小眼神跃跃欲试。

耶律隆绪衣大袖圆领黄色汉服,冠以幞头,一边伏案批阅奏疏,一边问:“宗愿可能入嘉瑞法眼?”

刘纬云里雾里的道:“上将军四岁,正是既懂事又讨人喜欢的年龄。”

耶律隆绪搁笔皱眉:“嘉瑞如今说话太不痛快,跟七老八十的老学究似的,是想一直跟朕耗下去?”

刘纬道:“外臣不敢,陛下、娘娘正值壮年,定有贵嗣承诞,今日厚爱上将军多少,上将军来日就得还多少。外臣相信,陛下、娘娘更希望诸位皇子平安、之间有爱,而非人为隔阂。”

耶律隆绪无言以对。

耶律宗愿生母耿氏是汉人,其族攀附玉田韩氏而生,俨若家奴,身份低微。

耶律宗愿也就受汉人血脉和家奴之子两重压制,虽是年龄最长的皇子,排行却垫底。

因为契丹以血统论尊卑,凡拔里部、乙室已部妃嫔所出为长。

而且耿氏的汉人出身也有问题,其父耿绍忠任契丹蔚州监城使时、遭乱兵胁迫举城降宋,是赵光义雍熙北伐少有的闪光点之一。

就算耶律隆绪仅此一子,宗室、后室会依照耶律璟、耶律贤登基模式推举耶律隆庆之子登基。

更别说耶律隆绪还有回纥仆隗氏之子耶律宗训等人为优选。

耶律宗愿注定与皇位无缘。

幼年的赞誉、推崇,很可能成为日后的杀身之祸。

耶律隆绪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而是为人父母心中,总有一个手足和睦的美梦。

萧菩萨哥打破令人窒息的尴尬:“南朝皇子不似宗愿这般好动吧?”

刘纬实话实说:“回娘娘,我大宋皇子不出深宫,外臣不知。”

萧菩萨哥却像是突然受了讥讽,无名火起:“既然如此,南朝楚国公主为何育于嘉瑞宅?”

宋制,郡县主宅置巡护禁军,赵念念有了公主封号之后,嘉善坊刘纬宅也有巡护禁军,瞒不住人。

刘纬不禁汗颜:“回娘娘,我大宋楚国公主殿下体弱,外臣幼年孤苦,兼育女弟之责,有幸承我大宋章穆皇后所托以奉。”

萧菩萨哥咄咄逼人:“南朝皇帝居中制御,足不出宫,妻儿应如是。

但我契丹地大物博而人稀,民逐四时水草而居,民之所在,方为国之所在。

所以,我契丹皇帝陛下以车马为行在,以四时之地为行在之所,凡行在之所在,即为国之所在、家之所在、政府之所在、宫卫之所在、妾身之所在、南使朝觐之所在。”

刘纬明白了,萧菩萨哥是在故意找茬,或者是在唱红脸,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外臣失言,请娘娘明示。”

萧菩萨哥俏脸微微一红:“南北风俗迥异,失言情有可原,就请嘉瑞随我契丹皇帝陛下赴四时行在之所在一游,以诫后人。”

一年?

尽管刘纬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吓了一跳,愕然朝萧菩萨哥看去。

萧菩萨哥连忙牵着耶律宗愿离去,“妾身就不耽误陛下和南朝嘉瑞叙旧了。”

耶律隆绪怡然自得的笑了,煞有其事的吩咐左右:“都下去吧,免得将朕与嘉瑞所言,泄于南朝皇帝知。”

一帐仓惶,席地而去。

刘纬终于说了句心里话:“外臣与陛下相识于两国艰难之时,不该受此无妄之灾。”

“朕之厚爱,于卿而言,是无妄之灾?”耶律隆绪故作疑惑,“南朝皇帝向来仁厚,怎会无容人之量?嘉瑞勿要危言耸听。”

刘纬索性把心意挑明:“外臣手无缚鸡之力,无颜随陛下巡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