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下辖南安、晋江、同安、德化、永春、清溪、惠安七县。
本隶两浙路,雍熙二年改隶福建路,像是在比穷,泉州百姓心不甘情不愿。
泉州曾经也是南海蕃舶竞相争流之地,自然水资源丰富,号称三湾十二港,并躲过了五代那段乱世,在南唐手中蓬勃发展。
好景不长。
宋一统东南,于开宝四年三月置广州市舶司,也是中国唯一的海关。
从此以后,远洋贸易必须经由广州进出,就算进出泉州等其它港口,也得先在广州市舶司报关、抽税。
但中国的海岸线长达六万里,河北路、京东路、淮南路、江南路、两浙路的海商被逼铤而走险。
赵恒遂于咸平二年九月复置杭州、明州市舶司。
泉州再遭选择性遗忘,历任知州人言轻微,所上奏疏,几无回响。
福建海商不得不继续铤而走险,经沿海野地往来贸易。
三湾十二港变成一团死水,一直沉寂到大中祥符六年。
新科状元一疏惊中外,不仅请置泉州市舶司,还将泉州市舶司规划置于广州市舶司之上。
父老奔走相告,地价应声飞涨。
沸腾了一年,只见雷声响,不见雨下来。
送走老知州舒贲,迎来新知州陈靖,但一点破土动工的迹象都没有!
士绅、海商坐不住了,群诣府衙,请以重金入京打点。
陈靖曾任江南转运使,见赵恒清查三司文账,便知左藏库难以为继,开源迫在眉睫,一口咬定泉州市舶司三年之内必开,毫无任何不适的收下泉州父老心意。
但泉州父老很快就把陈靖扔在一边,一度想把心意要回来。
因为泉州城南的宝林寺院忽然易主,原清溪县慈恩寺主持传世、俗名徐显祖自京师载誉归来,奉旨住持宝林院。
徐家本就是泉州屈指可数的海商巨富之一,这些年一直都在偷偷出海,肯定比陈靖贴心。
传世入住宝林寺颇为波折。
宝林寺为禅院,原住持、监院等僧坚决不肯让法相宗入住,诣讼府衙,扬言自焚,并发动信众声援。
陈靖哭笑不得,添油加醋的普及京畿僧赴西域宏法一事。
宝林寺僧半信半疑,虽然撤讼,却赖在寺里不走。
传世暂时抽不开身,他提前回乡是为违禁贸易补税一事。
自咸平元年算起,按犯禁次数课税,以广州市舶司抽解、博买等税率为准,入高丽、莱州境内贸易者也可免其流刑,但须双倍处罚。
所补税额半数上缴,半数用作泉州水利、灯塔等基础设施建设。
泉州海商犹豫不决,漳州、福州海商却闻风而动,为一纸“放罪书”挤破头。
随着僧录司行文泉州府、递解宝林寺度牒僧入京一事传开,泉州海商大悟彻悟:现在自首只是补税,将来遭人举告,就是籍没,很少有人能抗过半价船物充赏的诱惑。
泉州世家大族陆陆续续发声,谁敢耽误市舶司成立进度,谁就是与七十万父老乡亲为敌。
陈靖二月初就接到改知越州(今绍兴)的诏书。
目的地本在广州、明州的海商、蕃客宁可等上一两个月,也要在尚未开埠的泉州刺桐港清关。
截止四月底,已有大船七十余艘,小船两百余艘,泉州物价因此上涨一成。
世家大族越过官府慷慨解囊,从福州、漳州调来民生必须品平抑物价,令海商、蕃客宾至如归。
陈靖心动不已,却又不敢越雷池一步。
二十一岁的翰林学士,为官十二载,放眼东南沿海六路,无人可出其左右,遑论福、建、漳、汀、南剑六州和邵武、兴化二军。